结婚礼服上的纽扣

结婚礼服上的纽扣

我清楚的记得,二十多年前我结婚穿的那一套礼服是在县城当时最大的购物中心—-商业大厦,从一个中学同学手里买下的。那是一件西服套装,我压根不喜欢,颜色是土黄色中掺杂着些黑,布料是那种亚麻布,摸上去很不舒服,仿佛是摸着小时候母亲拿零碎布片涂抹上疙疙瘩瘩的面浆摊在桌子上晒在太阳下的叫做葛布的玩意儿,它的未来是做鞋衬子,我都想好了,将来不穿了送给母亲做葛布的,肯定很结实。更古怪的是,它的领子被突发奇想地用黑色的绸缎布做成,柔软倒是柔软,就是立不起架子,软塌塌的,仿佛是设计师做到最好没有了布料只好随便剪一块充数。就是这样的一套西服,我不喜欢,因为物质匮乏没有别的选择而被我买回来当做大喜之日的装饰门面的东西。后来因为这样一件普通礼服被当做日常衣服,我被丈夫的一位地位显赫相当有钱的男同学冷嘲热讽过,他说我土的掉渣,黄不溜秋的衣服,怎么能配的上在政府部门出出进进的丈夫,明显是一点不讲究,明显是丢他人。他气愤愤地看不下去了。我莞尔一笑。他的老婆是穿金戴银涂脂抹粉的红曼,他看惯了花花绿绿,当然对这种黯淡到没有颜色的西服嗤之以鼻。我不理睬他。依然穿着我土的掉渣的结婚礼服上班回家。

对了,忘记交代这套黄不拉几的礼服唯一的好处上面有一排亮晶晶的黑色纽扣,圆圆的轮廓,中间镶嵌着镂空的银色的花朵。花朵既像香远益清的亭亭玉立的莲花,又像皎洁如明月悬挂枝头的玉兰花,就是这样喧宾夺主的纽扣,买来后我就害怕遗失后无处可寻,所以郑重其事地拿同色的线牢牢地钉住了。

就这样别人的鄙夷也并没有阻止我继续穿这套礼服,我穿着它生下了我的女儿。我也穿着她帮老公土管所上班的同学陈琳琳介绍了我的同事阿霞做朋友。后来他们结了婚。陈琳琳别看起了很女性的名字,干事却果敢,辞去工作出门打工,听说挣了不少钱。阿霞却是个心口不一的女子,相当有心计,有一回站在大街上拦住我,笑容满面地说,女儿过生日,为什么偏偏忘记通知我,你可是我们的媒人,贵人哪。我笑了笑,知道她过是这么一说,并不当真,于是故作抱歉地说,我谁都没有说的,只是自己亲戚聚一聚,可别怪罪我。下次一定通知你。她朗朗地笑着说,说话算数啊。我可这是记住你的好呢。连我大姐都时时刻刻记着你,过两天有礼物托我送你呢。别……别……别,无功不受禄的。我推辞道。别介,只是不足挂齿的小情谊,不必放心上的。她摇摇摆摆地走了。

三天后,她果然交给我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纸包,打开来,原来是五颗闪闪发亮的黑纽扣。这么眼熟,我想了一想,原来是和我那套结婚礼服一模一样的纽扣。阿霞说,我姐姐的一套衣服掉了一枚纽扣,无处可买,所以她就打算另外买一套新的换上。于是她就剪掉了所有的纽扣。这亮晶晶的纽扣,丢了怪可惜,她突然记起你曾经穿过一套几乎一模一样的礼服,所以拜托我把这套纽扣送给你,防备遗失更换。谢谢,有心了。对这样惠而不费的举动,阿霞是愿意做的。只是那套礼服我早已不穿了,纽扣我也不管它,统统送给母亲做了葛布,将来都要穿在脚上了。

那些见证过人生风风雨雨的纽扣,连同纸包原封不动地被我搁置在抽屉里的一角了。这些陌生的纽扣,一定陪伴着阿霞的姐姐走过许多重要时刻,然后经她的手转到我手里。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我早已不再穿那套结婚礼服,它早已连同扣子一起送给母亲移作他用了。所以这些退休了的扣子也只有永无天日地躺在角落里,颐养天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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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18

标签:纽扣   礼服   葛布   气愤愤   惠而不费   生下   纸包   扣子   布料   西服   花朵   柔软   穿着   衣服   母亲   时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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