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包的陕北黄米粽子,有种味道叫做家

爷爷包的陕北黄米粽子,有种味道叫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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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节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意义就是可以吃到爷爷包的粽子。


每年端午节清早,爷爷就挎着一个红柳编的笼(念三声,义同筐)子到我家来。


听见院门一响,我便知道是爷爷来送粽子。之所以来这么早,爷爷希望趁我们上学前,能吃上热粽子。


揭开盖在笼子上面的纱布,里面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粽子,混合着米香和枣香的味道扑面而来,清甜浓郁,弥漫整个窑洞。


爷爷包的陕北黄米粽子,有种味道叫做家


爷爷包的粽子较大,呈长锥状,一个有成人手掌般大小。那么大的粽子,小时候,我最少能吃两个,有时候甚至吃三个。


爷爷包的陕北黄米粽子,有种味道叫做家


我爱吃粽子,但是不喜欢粽子的黏。每次吃完着急去学校,洗手洗脸麻烦得很,我经常让爷爷把粽子给我剥到碗里吃。


在我期待的眼神里,爷爷将绑粽子的马莲(陕北一种植物,叶子细长如兰花,晾干再泡水后坚韧无比,用于捆系东西)摻开,再一层一层拆开包裹的粽叶,随着里面金黄发亮亦或晶莹剔透的粽子馅展露出来,我的口水也跟着流下来。


爷爷包的陕北黄米粽子,有种味道叫做家

■ 图源:百家号@行走江湖的过客


每次剥粽子,爷爷总是用筷子把每一片粽叶捋的干干净净,生怕有一星半点的米粒儿留在上头。若是有米粘在了筷子上,爷爷就自己吃了。放到碗里的粽子,即便是不加白糖或蜂蜜(事实上那会很少有),我也觉得粽子简直世上最美的味道之一。


吃完粽子,粽叶是不能扔掉的,按照爷爷要求,必须收集起来,洗干净,第二年还可以用。粽叶叶片宽大,香气也能长久保留,就算用两三年,还可以包出喷香的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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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童年有很长一段时间在爷爷家度过,喜欢端午节帮爷爷包粽子。


爷爷坐在小马扎上,身边蹲着一个巨大的搪瓷盆泡着已经淘洗好的米。我忍不住将手放进去捞出来一把,清清凉凉,水迅速流失,只留下一把米粒儿紧紧的吸附在掌心里。


陕北的粽子,刚开始只有一种口味,就是软黄米(可能是糜子的一种)和红枣作馅,后来才有了软大米(糯米)粽子。


爷爷每年端午包粽子前,都要去市场上买米。


有时候年景不好,县里出产的黄米黏度不够或者色泽不佳,爷爷买回来后,都会略带歉意地对家里人说,唉今年的软米不好么,先吃着,明年再买点好的。


旁边另一个瓷盆里浸泡着的,如红玛瑙般闪亮的食材,则是制作粽子的另一个主角,大红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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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北出枣,质量也算过硬。清涧延川佳县等地区的红枣产业发达,枣子卖到了全国各地。我曾经一直以为陕北的枣是最好的,糖分大,能拉丝,营养高。


有句话说,夏虫不语冰。说句不怕人笑话的,上大学之前,我甚至不知道黄瓜可以炒着吃。在我连县城都没出过的那会,我从书本上知道天外有天,却不知道枣外有枣。我曾固执的认为陕北红枣就是枣中之王,就是number1。


直到长大外出求学工作,新疆枣山东枣河北枣都吃过,才发现陕北红枣在卖相和口感上还是有些差距。干枣褶皱较多,不易清洗,核偏大,皮略厚,入口甜后发辣,带皮吃偶尔会有扎嗓子的感觉。


那会我说是帮爷爷包粽子,其实主要目的可能是为了玩水里的米,为了偷吃泡的亮晶晶胖乎乎的红枣。


我玩着米,把红枣捞着吃了一个又一个。爷爷嘴上说,不敢吃了,再吃粽子不够用了,只能包甜粽子了(没有配料,只有米的粽子)。但是我还是照吃不误,爷爷嘴上说归说,并未责怪。


吃枣之余,爷爷和姑姑们也给我悉心指导包粽子,但我总是心猿意马,指导就成了徒劳。我虽有包粽子的真传却始终不得要领,终究是没能掌握。手艺在我这一辈断了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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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1936年生人,在他的概念里,从小爱舞枪弄棒倒腾各种工具的我,应该像我二爸一样,学一门手艺,成为一个木匠。他常对我父母说,哎叫我看,咱二小将来咋去当个木匠帮尖(土话,好)着了。


爷爷包的陕北黄米粽子,有种味道叫做家


但我终究没有如爷爷所愿成为一个木匠,我不知从何时开始,对刀刀枪枪失去兴趣,只沉迷于书籍和文字。尽管我的学习成绩一直是中不溜不上不下。


十多年前那个端午时节,我从隔壁县取回来大学录取通知书,拿给看的第一个人就是爷爷。他对大学没有概念,只知道他的二孙子,不用再当木匠了。


2015年,堂弟带他乘火车来到西安,实现了爷爷来省城的愿望。这是爷爷生平第二次出远门,第一次是他在年轻时,和生产大队的人计划步行到西安,几天走到铜川后,实在走不动了,无奈选择了打道回府。


我带着爷爷去了大雁塔,反过来给爷爷讲他曾给我讲过的西游记故事,我说,唐僧取经回来当了国家干部就在那个宝塔里办公当翻译。坐在在新城广场的长椅上,我指着那栋土黄色的大楼对爷爷说,爷(土话,发音ya,介于二声和三声之间),那就是省政府。爷爷问,喏(土话,是不是)?,省长就在哪里上班着了?我说,是了。爷爷没说话,看着扑棱棱飞舞的鸽子陷入沉思。


爷爷包的陕北黄米粽子,有种味道叫做家


在西安呆了几天,爷爷就回去了。记得最后一天,我带他去开元路吃了羊肉面。爷爷用勺子吃完半碗面,用手抹了抹嘴,说,这饭才是正相(好)饭么,西安的饭一满不好吃。


四年前的这个时节,我的爷爷惠宏义,在陕北溘然长逝,享年82岁。


端午一年一年过,我从省城求学,到外地上班,吃过各式各样的粽子,甜粽子,咸粽子,肉粽子,素粽子,长粽子,方粽子,就差这两年出现的冰激凌粽子还没尝过。我对端午节和粽子的认知不断被更新和颠覆。


但再没吃到过那么香甜的陕北粽子。



作者 | 徐夕 | 陕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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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24

标签:陕北   黄米   粽子   新和   铜川   爷爷   土话   木匠   西安   省城   红枣   端午节   手艺   端午   筷子   味道   时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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