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我退掉了娃好不容易考上的海淀奥数班

写在前面：本文首发于公号无敌大薇薇，主张通识教育，从语言到全学科，从三观到批判性思维，帮助大人和孩子一起成为积极的终身学习者。

前段时间，我和我北师大的师弟（曾是海淀知名机构的数学老师）聊天，说到了我们在上的数学培训班。他说我家娃这样，是典型的“海淀奥数娃标配”。

一个同年级的集训队（我家在某机构的一年级集训队）+ 一个高一年级的高端班（另一机构的二年级目标班）。

那一刻我才突然意识到：原来之前看到的报道里写的海淀娃们从5岁开始鸡奥数，还不止上一个奥数班，居然说的就是我家这样的！

老实说，我是很震惊的，因为我压根没想过自己会带娃走上这条路！而且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报好几个奥数班的，绝对是吃饱了撑着的！回头一看，原来我居然误打误撞也成这样了……

娃在机构课里的内容

虽然这样的题可以hold住

但毕竟我们没竞赛诉求

而且一年级就开始平方差公式

也的确让我思考

有必要么……

往前追溯，先先是在4岁生日的时候展现出来有那么些数学敏感度的。

这是幼儿园老师发来的视频截图，娃在口算四位数加法，我反复和老师确认这不是教的？老师说真不是，是自己算的。

回想一下，他确实一岁半就认识1-100的数字；从小就喜欢认车牌，拿个小起子拆遥控器拆玩具什么的，大点就喜欢给我们出各种数学题……

数学是源自于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可以做启蒙，这一点我们日常做的也没问题，随时随处和孩子都能聊起来，无论是计算还是逻辑引导，都是我们日常沟通的内容。而且在孩子问问题的时候，我一般不会直接给答案，会给他一些方法和线索，让他自己去思考。

但在看到幼儿园视频那一刻，我真的焦虑了。因为过了基础启蒙阶段，下一步的数学学习，我是真没头绪。当时满脑子就是：不能耽误娃！

于是我一方面开始到处找老师咨询；一方面向过来人取经，北京都有哪些机构有给孩子的相关课程。

不到五岁半的时候，我领着他去参加了某知名机构的测试。去了一看题傻眼了，连我都看不明白几道，他会做么？！

果然，他只做对了其中几道。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是入学测试，难度是一年级集训队。

虽然他没做出多少，但还是达到了目标班的分数线（集训队下面一个班型，整个课程分成了四个级别，目标班算是次高级班型）。于是，从那个暑假起 ，他正式开始了机构课。

线下课，每次2个多小时，他爸每次坐在教室后头（机构鼓励家长进教室跟着，娃爹一半时间听课，一半时间玩手机……）。

客观来说，其实不少题是很有意思的，娃爹很多时候听得也颇有兴趣。加上老师讲的不错，讲题型，互动多，每个类型反复说，提问多练习也多。所以也就这样一直跟下来了。

娃上一年级后做的鸡兔同笼题

疫情期间，课程改成线上。这种高强度讲题课，改成线上后效果大打折扣，而且确实课程的难度也开始加大，娃很明显有的题型怎么都学不会，上课家长如果不全程跟着，就会经常溜号…

那时候，我开始特别清楚的意识到：什么牛娃，他离得还远着呢！无非就是个在这方面自我觉醒意识早点的娃而已……但既然已经上了，那我们就继续吧。

之后，我们要开始小学一年级了。新一暑假的尾巴上，我无意翻到另一个知名机构的入学测试。

既然看到了，就顺便报个名，带娃去参加。其实当时连那个测试是干嘛的都不知道。后来才摸清路子，这都是分班测试。

没过多久，接到电话，说你家被一年级集训队录了，每周二上课，来不来？我本来一口回绝了，因为原计划是运动课。没过多久反应过来：集训队？！传说中牛娃林立的XX集训队？那必须去啊！

就这样，我们开启了两个奥数班的常态。

每周二是集训队，2个小时。每周四是目标班，3个小时。

娃开始有点不愿意去了，毕竟哪个小娃放学后，又在教室里一待这么长时间能乐意？

但他确实还是喜欢数学，学到新东西也挺高兴，虽然每次课前测的水平极度不稳定，比如高到第一名满分，低到后几位那种。总得来说，在班里中不溜水准。

比如这样的提取公因数

步骤都是对的

最后一步最简单的计算反而错了

明显基础不牢固

计算题刷少了

集训队里也有相熟的小伙伴，几个小娃每次都互相问问分，发现大家都是半斤八两，水平忽高忽低。

每次回来，一堆习题。必须巩固，才能把题型做熟。但娃总是这么招人生气，一个类型的题，搞了几个月还没彻底弄明白；明明已经会的计算，总是会出错。

彼时我已经清楚的知道，我家娃不是牛娃，我也压根没打算让他一路刷题走竞赛路线或者小升初的时候弄个啥成绩。

但确实，题目的错误情况，反映出了娃在这个学习阶段所遇到的问题。比如计算不扎实，原理没弄清楚等等。

我这人是属于那种既然这节课我看了跟了，那就一定要让孩子知道的原理的妈。比如植树问题，他搞不清楚间隔的概念，我们就一道道画图，弄懂一道，我再给变化一下，接着做。

结果就让我很崩溃，准确率一般也就个50%，说实话，太费妈了。有时候我讲到口干舌燥，娃一脸懵逼，老母亲很难不上火。

他爸就一脸微笑的进来，拍拍我：别生气，跟孩子好好说。

我把笔一甩，你上！

不出五分钟，我准保听见他爸开吼。

于是结果就是我冲进去，安抚娃，再来一轮。

有时候他爸指着那些题说：老师都说了，这是四年级集训队的题！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让他们一年级就来做？这么难有必要吗？！

对着这些难题，看着娃一脸愁眉苦脸，还有我们自己那未消的怒气，我开始动摇。

有几次课，是我去送。中途休息10分钟，我会冲进教室，把吉野家（有肉有菜有饭，课后班必备）塞给他，再打开一瓶水，看他狼吞虎咽。

教室黑板上有块倒计时器。娃往往饭还没吃饭，时间就到了。小小的他抓紧最后一点时间，把饭用力往嘴里塞，整个腮帮子鼓得像仓鼠似的，还不忘给自己灌水顺下去。

一年级的娃啊，我真的不禁一次又一次问自己，这是图什么呢？

每周二和周四，他都会念叨不想去上数学。当然，我依旧会鼓励他，陪着他。可是我自己的压力一点也不比他小。

第一学期末，集训队根据每次课前测和最后考试的排名情况，会出保送和降级名单。

说实话，我内心无比希望娃被刷下来，这样我就有一个顺理成章退出来的理由了。

好巧不巧，他中不溜的成绩，卡在了集训队边缘，划在了保送范围内。于是，我们又开始了第二学期的课程。

因为疫情，两个班的课都被转为线上了。没有了接送的压力，但课程的压力一点也没减少。当然，有的题对于娃来说，依旧是很好玩，比如各类数独。

但有的，确实是因为年级的提升，变得越来越难。光看娃这个字迹，就知道他自己都到了情绪的边缘。

不少内容，娃的能力确实够起来费劲。或者是说，他在一道比一道难的题目里，信心越来越低。

而队友一直跟我吐槽的就是：咱也不是大牛娃，又不走竞赛路线，集训队就是刷题，每次都是不同主题，前后不连贯，给的思考时间就那么一点，这真的能学好吗？

我也深知这一点，尤其是看到之前如此喜欢数学的他，现在现在反复说：我不喜欢上XX和XX（培训班的名字）。

我真是有点害怕，如果他对数学的热爱已经在一年级的时候，就消耗在磕题中，这个课上得还有什么意义？眼前会做这些高阶的题目，可是连内驱力都没有了，又能支撑他走多远？

于是，我首先退掉了难度更高的目标班，这个我们已经上了两年的课。未来如果想再上，还需要再考试，能不能考进还不一定。尽管舍不得，尽管纠结，但是我还是退掉了。

而上周，集训队上完了最后一节课。教务老师打电话来，问我们暑假和秋季还续班吗？我也告诉对方：目前不上了。

至此，我们的奥数班就这样都终结了。而我们全家，都大大的松了口气。

在退目标班课程的时候，我和他的老师深聊过一次，关于娃未来的规划，和对于数学学习的方向。

现在的先先，依旧喜欢数学。没事就会给我们出题，和小伙伴们写写画画创造各种小游戏，玩数独，研究各类小题目……每个娃都不一样，对于我们来说，现阶段打牢基础，保护兴趣，可能才是最重要的。

暑假我会带他去参加点路和游美出品的奇趣数学营，在折纸、剪纸、扔球、编绳子中，就能找到数学的规律和奥秘。

数学家加德纳在数学游戏书籍里

提到的折纸魔术

在数学上可以证明，

通过折叠后一刀裁剪，

能剪出任意复杂的形状来

数学营会带娃们折纸裁剪和设计

我还挺期待的，我也想和娃一起去看一种不一样的数学学习方式。

实际上，这几年下来，因为孩子的成长和自己工作的原因，我在不断的研究和试错中，在和各路大神老师们的接触中，也一点点从迷茫到清晰。

上周我和Romi妈带着娃一起去见了周爷爷，就是摩比数学和「你拍一思维」的创始人。我向他请教了很多关于数学学习和思维锻炼的问题。

周爷爷非常会带孩子，看他在一分钟内就充分调动孩子们的兴趣，抓住他们的注意力，引导着三个娃特别愉悦的参与思考和讨论，我不禁感叹：这就是普通老师和教育家的区别。

这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玩具，是汉诺塔。8个圆片，大不压小，每次移动一个，如何从最左边移到最右边，需要移动多少次。

从2个到3个再到更多，三个娃玩得不亦乐乎，并且从中发现了各种有趣的奥秘。先先得出结论：移动次数是2的N次方-1. 比如要移动3个，那就需要7次。

说实话，这一幕看得我很感慨。因为在先先之前上的奥数课上，有一节就是汉诺塔。

但当时疫情期间，我们人在新西兰，没法收到游戏道具，所以完全是纸上谈兵。事实上那节课，大部分时间老师也并没有让孩子自己玩，而是在讲公式和规律。所以其实那节课，对于娃们来说等于白上。

娃完全没有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有什么意义，怎么玩，记住这些数值是干什么的。所以这一次他拿到汉诺塔，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上过课……

周爷爷跟我说：

现在不少课设置有个问题，每堂课都是独立主题，其实这些内容之间彼此没有联系，孩子是靠刷题刷会的。但其实要让他们循序渐进的在操作的过程中理解原理更重要，这样即使未来题型变化，孩子自己也能想清楚要怎么做。

确实如此，我们总会不自觉的着眼在各种知识点，而并非探求过程的本身。

除了解题方法之外，也需要给孩子留白，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但这一点在课堂上来说，确实太奢侈。

学习和作业当然一定是不能少的，但如果已经挤压到让全家都有压力，让孩子没法正常玩耍有效休息的时候，势必需要寻求改变。

我们总容易走入一条“有用论”的死胡同，读书有用，做题有用，上课有用，看漫画没用，玩小火车没用，闲聊疯玩没用……

我们一直喊着要培养孩子的学习习惯，培养他们的自主学能力，可是连自主的时间空间都没有了，又谈何自主学习？

实际上每个阶段都有该阶段的侧重点。比如小学，我们应该留给孩子时间来发展运动能力，玩乐空间；初中，则要留出时间让他们去接触社会，在沟通交流和体会中，建立自我认知；而高中，正是他们思考和发问的时候，我们也应该给予他们去彷徨去思索的空间。

每个阶段都给孩子留白，他们才能有自我成长的机会。

好的学习，也的确不是立竿见影的，甚至往往慢即是快。语言学习是如此，数学也是如此。

尽管奥数班已退，但学习的脚步不会停止。而写下这篇文章，于我而言，也是一次自我思考的过程。与诸君共勉。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