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寐也是一种享受

今天跟往常一样，醒来的早，睁开眼睛就睡不着了。记得小时候，只要有空就能睡个天昏地暗。现在，但凡有点时间不是玩手机，就是睁着眼睛看房顶，眼睛里的光和水越来越少，甚至有些泛黄。每天上下班公交车上，我曾试图将眼睛迷上，不想任何事，不听任何嘈杂的声音，但没过几分钟，就被他人大声说话的声音，大音量播放视频的手机，汽车的喇叭声，亦或是偶尔飞过的一两刺耳的摩的吸引，眼睛又瞪的很大。原来白天能适当的闭目养神不仅是处于身体需要，也是个人自我约束力的一种体现。

小时候，姥爷每天雷打不动的会找个空挡，坐在炕上，要么靠着被褥，要么靠着墙，帽子摘下来扣在膝盖上，双手抱膝，眯着眼睛，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的坐半把个小时。打我记事起，就这样。一开始我会很好奇，后面逐渐变成我为非作歹的好机会了，要么偷偷溜出去，与村子的小伙伴们爬树摘果子，要么就去探险，钻进山沟里，顺着以前躲避战乱土匪挖的地道，从村子这头，窜到村子那头，虽然里面漆黑一片，走在前面的带头大哥拿着手电筒，我们一个个拽着衣服襟子，快速的穿过去，等天空出现，眼前霍亮的时候，我知道我从地道里钻出来了。然后大家找个土墙，爬上去，坐上去吹牛。这个说他在洞里看到了妖怪，那个说她在窑洞里看到了怪兽，我也点头附和，虽然紧张得眼睛紧眯的比勾的砖缝子还瓷实，但出于颜面，我也不能落后。

正吹的天花乱坠的时候，姥爷一顿吆喝，姥姥的饭肯定做好了，我只好悻悻而归。

后来，我的胆越闯越大，瞅准姥爷闭目养神的机会，我会悄悄溜上炕沿，手在姥爷兜子里转一圈，摸一两毛钱去买颗糖或者一直铅笔。

不知道姥爷发现过没有，但姥爷从来没说过。可以我现在闭目养神的状态来看，我自己始终是清醒的。

当然，我也有像个人的时候，偶尔会干一件人事。放学了，一进屋随手把书包扔到炕上，看到姥爷又在眯着眼睛，姥姥在厨房里烟熏火燎地烧锅做饭，呛的眼睛鼻孔都是泪，我不愿意去烧锅，因为湿柴我烧不着，干柴我折不断，就借口拿出语文书，坐到大门口，对着马路偶尔走过的一两个人大声的读书。隔壁家小姥爷，经常从马路上走过，每当看到我读书，总会说，这娃将来必成大器。这就弄的我有点骑虎难下，不能总是在放学后跟着别人疯跑，钻洞爬树吹牛皮了，得有个大器的模样。我姥爷家客厅的桌上摆着一只光滑靓丽的瓷器，花纹精致无比。可能过于精美，只能当个摆件，养眼增香。跟我姥姥厨房灶台上装盐巴的粗陶瓷灌不同，盐巴罐子的本色应该是陶红色，后来逐渐被炊烟环绕，油渍侵袭，慢慢地变成一只黑色的储蓄罐。摆件跟物件看样子还是有区别的，也就是大器跟小器的区别。

碍于大器的排面，我每天晚上放学了，再很少趁着姥爷眯眼出去爬沟溜渠，但心思也没有在书本上，嘴里大声吆喝着王二小放牛，心里想着张家的桑椹该是熟了的时候了，她家今天应该没人，那只恶狠狠的大狗该怎么对付，是什么脑袋，从两头各钉一根楔子，把一根长十米的钢丝绳栓子上面，然后再把狗绳栓到钢丝绳上，让狗来回跑动，即使有一只老鼠，也逃不过去。是不是偷姥姥一只准备做面酱的黑馒头，扔给它，我就能从它眼前快速地溜过去。。。。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晚饭都没得吃。

第二天早上起来，背着我母亲用杂七杂八的碎布料缝的书包，不知道里面的书够不够件数，直戳戳往学校跑就对了。偶尔也会摸出一颗糖来，我知道是姥爷装给我的。

上课的时候，我一只手一直紧张兮兮地攥着那颗糖，等下课的时候，糖水溢出糖纸，跟我手掌心的垢痂融合在一起。我小心翼翼地舔掉粘在糖纸上的糖，把糖纸夹在书里，等到平整了，拿出来放在铅笔盒里。这是我的荣耀和战绩。也是我争做大器换来的，这就是我这个大器才有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