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份礼物

我的第一份礼物是母亲送我的，母亲送的，那就自然是珍贵无比的了。

那天母亲去赶集了，旅途遥远，我的腿还不足以支撑来回得劳累，自然是留在家里，在土堆里滚打一天，等太阳收工回家的时候，母亲就会从山顶的下来。

我的肚子咕咕叫了。太阳上完班要回去了。母亲果真从家对面的坡上下来了。我跟弟弟两个呼喊着，丢失了纽扣的上衣像挂在飞机上的螺旋桨，随着我俩的飞跑，在胳肢窝里呼啦啦地一路飘扬。

母亲给了弟弟几颗糖，轮到我了。我使劲搓了搓手里的泥巴，又在衣服襟子上蹭了蹭。生怕弄脏了母亲即将要给我的东西，虽然还没有从母亲的包里掏出来。

终于出来了，母亲在包里摸索了好久。

是一对黄色的手镯。像玛瑙一样。当然跟玛瑙是由天壤之别的，首先我家的实力不允许。周围的老人偶尔有个玛瑙之类的东西，都是作为过滤嘴镶在烟锅子上，成天经受烟熏火燎，无论多么天花乱坠，最后还是一块黑炭。我把手镯捧在手里。我说，等回家把手洗干净了带上。

我高兴地在母亲前面一跳一跳的走着，走两步，停下，看看手镯是不是变了颜色。好像会被空气稀释氧化了一样。

我舀了一马勺水，让弟弟拿着给我浇水，我使劲地搓着，把手腕子上的污垢清理的一干二净。让母亲给我带了上去。母亲说要小心，不能再爬树溜渠，不然会摔断的。原来，女人的首饰，一方面是为了增加姿色，另一方面，也是一种无形的约束。首饰越是繁重，行动越是受限。如果穷的叮当响，女人又没法约束，那就想出来裹脚的诡诞办法。奶奶的裹脚属于半途而废的，但我的奶奶估计并没有觉得惋惜，至少她走路不受太淡影响，除了两个脚趾蜷缩在脚掌上之，相比其它老太太的一个骨头朵，奶奶应该感谢新中国的成立，把他们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这也证明了新中国成立后，物质条件是充裕了，不需要再禁锢各种原本应有的自由。我亲眼目睹过，裹脚的老太太，羊跑了，她在羊屁股后面紧追，然后自己滚了，自己滚得比羊跑的快，把羊群吓得惊魂四散，羊群又超越了她。老太太挺稳当后，哭的悲天跄地。天照样蓝花花的，地照旧黄灿灿的。

再说我的手镯。我爸母亲的说叨我记在心里。

别的小孩在树上摘杏子，我乖乖在树下面抬头看着。别的小孩在土坡上嗖一下溜到了沟底，我忍住了，用手护紧手腕。

我的举动太过于异常，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他们都围了过来，掰开我的手，我的手镯就这样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堂哥让我摘下来，他看看，我说不，很坚决的。

堂哥一再坚持。说你让我看看是不是玛瑙的，我家有个玛瑙，我认识。

我摘下来了，终究还是没有熬住。佛见黄金把头底呢，何况是我这个才刚长了半截的人。

堂哥的鉴定很老土，就是把我的手镯放在地上让它滚起来，看能不能断。

我的手镯很争气，没有断，而是一下子滚出好远，我跟着我的手镯疯跑，手镯停了，不是停了，是没地方滚了。它掉进了一个废弃的水窖。那眼水窖挖了一半就放弃了。虽然是一半，可足有五米深。我及时刹住了车。我啊叫了一声，眼泪像暴雨一样从脸面冲了下来。

大家都围在水窖口，爬着往下看。有两条蛇盘在正中央的土堆上，而我的手镯，不偏不倚恰好落在其中一条蛇的背上。它不为所动，安静地盘着。

我吓得一哆嗦，爬起来，坐在地上，哭得天昏地暗。大家都循着家长的呼唤，回家吃晚饭去了。而我，呆呆地坐在地上，我在盼着我的父亲，如果父亲回家了，或许他会拿个梯子下去，帮我捞上来。可惜，父亲那些日子没有回家，他奔波的身影不会因为我的一个手镯回家吧。

后来，那眼水窖，就成了我们村的垃圾坑，大家不约而同把杀了鸡宰了羊的内脏，烧过的草木灰，乱七八糟的倒进去，我远远地看着，心里默默地骂着，都只会制造垃圾。。。

后来，每当经过那眼水窖，我都会爬下看一眼，那条大蛇不在了，又有好几条小蛇。再后来，我由爱切生恨，每每路过，便用脚铲起来一推土，踢下去，恨不得立马能把那眼水窖填满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