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涝不保收

河南省遭遇了极为严重的洪涝灾害,好在新时代,我们的国,我们的人民都有足够的能力和水平来对抗来自自然的伤害。老天爷,永远就这样,面对它的百姓,从来都不是一视同仁的,把人类撒在每一个角落,接受者不同的考验。

河南人民容易受到水灾,而我们这边百姓,一直在接受干旱少雨的炙烤,从小到大,我对水,一直处于膜拜状态,尤其在我小时候,受制于发展水平,每一滴水,都如同镀了金的,恨不得喝下去再吐出来。

春天,麦粒刚被塞进土里的时候,往往会持续一两个月的干旱。这期间,人畜最为难熬,等从嘴里省出来的几粒粮食撒进土里,家里的米缸面柜基本都掏空了。没粮食倒是可以借,没水了总不能打一个梯子,向老天爷去借吧。离我家最近的一条咸水河也要十里路。父亲耕种回来,母亲头探进水窖,用摔得伤痕累累的一只水桶,搜刮了半盆子带泥的水,仅能做一顿饭了的水。父亲没有把毛驴赶进驴圈,而是让母亲提来两个塑料壶,熟练地放在瘦的两侧快粘在一起的驴背上,毛驴没有躲避,也没有抬头,它已经知道了它即将认领的活。铜铃一样的眼睛,眨巴了一下,眼角挤出一滴眼泪,我知道,那滴眼泪很咸,因为毛驴一天到晚才能喝一次水,一次只能喝一马勺。多了没有,少了它会没命的。毛驴走了,后面跟着我瘦高的父亲。父亲的衣服像极了盔甲,没水清洗,像两块夹板一样绑在他的身上。很多父亲也走了,跟我的父亲一起。翻过我家对面的那座山,然后再走到山根底,才能到那条能苦死蛤蟆的河。大家很是欢乐,没有一个人是哭丧着脸的,没有一个人会咒骂老天爷的,因为老天爷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虽然它对自己的子民有时候并不怎么样,甚至有时候眼睁睁看着它的子民为了一滴水而奔走哀呼。

驮水的队伍很长,像一窝搬家的蚂蚁,在苍穹之下,大地之上,那么渺小。沿途会经过很多水窖,有的已经干枯,大敞着窖门,鸟儿趁机飞进去垒窝孵蛋。有的水窖钉了盖子,上了三四把大锁,那是有水的。挂了锁,就说明人家不愿意送人。因此,大家看到了就当没看到,低着头径直往小河走去。但有时候,有水的人家,看到妇女背着娃,或者老人瘸着腿,追赶着牲畜去驮水,也会小心翼翼打开水窖,挖出一两桶贵如油的水。

大队伍依然顶着烧红了的太阳,爬上山,溜下坡。到了河边,牲畜先尽饱了喝。毛驴喝咸水的时候,会吧嘴皮子抬起来,上下牙合着,滋滋地吸着,像喝着高度数的白酒,砸吧着。一两只蝌蚪在驴蹄子踩的坑里游来游去,它们得使劲地撒欢儿,不然下一分钟可能连这点水都没有了。毛驴喝完了,仰天长啸一声,眼睛流出一连串泪水。这时候它才敢放声大哭,不然身体里的那点水流完了就要挨刀子垫碗子了。

父亲回来了,感觉走了一个世纪,因为我的母亲必须得等到父亲回家了才能把饭端上桌,在这期间,无论多么饿,我们都得挨着。

父亲把一桶水倒进了锅里,这些水像我母亲烧的糊糊汤,又像汽油。

我吃完了午餐,找个阴凉地睡觉去了,很想一觉能睡到第二天早上,这样就能避开那碗能咸死蛤蟆的水。

我的父亲母亲不敢骂老天爷,我敢骂。我在心里咒骂老天爷,怎么能如此绝情。

第二天,一朵云彩,拉着一大群云彩出现在我家的屋顶上。它们来了,赶走了那轮很敬业的、烧红的太阳,带来了风。风很大,然后下了一滴很大的雨。我没有躲进屋里,而是站到院子中间,数着雨滴。打到我的背上,像父亲的巴掌。院子里飘起雨和土混合的水雾,气味芬芳馥郁,是这辈子我闻过的最贵的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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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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