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烟酒茶

烟酒茶并非寻常百姓的必须品，却是寻常百姓的必需品。外婆活着的时候，好烟，好酒，好茶，可以说对烟酒茶样样精通。

五十多年前，我刚记事时就看到外婆吸烟、酗酒和喝茶，并且她对烟酒茶有着特别的敏感。

外婆吸烟用的是水烟壶，可惜现在失踪了，不然的话，迟早都是文物。吸的烟是当地人手工做的黄烟。外婆通过黄烟便能闻出烟叶产自哪里，烟是不是陈烟，陈了多少年。外婆和外公属于近亲结婚，外公英年早逝，我没见过。外婆最喜欢吸的烟是外公的弟弟我喊小外公做的黄烟。其实，小外公也是外婆的俵弟。小外公做的黄烟品相和味道都属上乘，其品质恐怕不输现在的“999”牌香烟。他刨的烟丝很细，而且粗细均匀，色泽金黄，香气浓郁，呈端正的立体长方形，摆放在烟盘里，像极了艺术品。小外公曾经对我说，要想做出上等的好烟，必须从选料开始，而且每道工序都要讲究，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和懈怠。小外公做的黄烟为什么好，我认为，好就好在他讲究。关于小外公的讲究，以后再写，今日不摆。

外婆患有支气管炎，尤其是冬天，常见她呼吸或咳嗽时胸骨后剧烈疼痛。父亲劝她戒烟，她说：“你要我死！”白天，水烟壶不离手。夜里醒来，第一件事必是摸她的水烟壶，边咳嗽，边吸烟。有时候，看她疼痛难忍的样，叫人既可怜又心痛她。外婆脾气大，我没敢劝过，谁劝，骂谁。

酒对外婆亦如此。好酒还是孬酒，新酒还是陈酒，远远地，她闻一闻酒气便知。母亲和小妹的酒量都大，定是外婆的基因起了作用。外婆不仅酒量大，还逢酒必醉，这一点极像陶渊明。外婆还好热闹。所以，村前屋后，谁家有什么红白喜事，都喜欢把她接过去。老家那，家逢红白喜事，若有人喝醉，象征好兆头。有一次，邻村刘姓家死了老人，外婆去了。晚上，我和父亲去接她，问外婆在哪，那家主人努努嘴。原来外婆烂醉如泥睡在死人曾经睡过的床上。看我和父亲去了，她酒差不多醒了，笑呵呵地一瘸一歪地走在父亲和我中间，跟我们回家了。在路上，我说她喝多了，这一次，她没发脾气，像小学生做错了作业遭老师批评，老实得很。

那时候，农村能喝得起茶叶的不多，多喝的是茶叶末。外婆喝茶故事不多，但有其特点。一是要喝浓茶。二是从早喝到晚，从不喝白开水，一天要换好几次茶叶末。第三个特点我都不好意思说，那就是茶缸的茶垢很厚，我没见过外婆洗过茶缸。据说这种茶垢，含有镉、铅、铁、砷、汞等多种金属物质。它们在饮茶时带入身体，与食物中的蛋白质、脂肪和维生素等营养化合，生成难溶的沉淀，阻碍营养的吸收。同时，这些氧化物进入身体还会引起神经、消化、泌尿造血系统病变和功能紊乱，尤其是砷、镉可致癌，引起胎儿畸形，危害健康。现在我挺后悔的，当初外婆活着的时候，我为什么没帮外婆洗过茶缸。

外婆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四十年了。昨天晚上，梦见外婆。且以此文纪念之。这都是揭您的短，您大人有大量，莫怪我咯。您对我的好，我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