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对错的最大标准就是“是否符合自己的利益”？

文｜叶书利

在中国，是非或对错真的有公认的衡量标准吗？

真的没有衡量标准吗？

好像有，但好像，又有点模糊。

我成了一个坏人

2016年末和2017年初，也就是在环京楼市最疯狂的时期，鉴于涿州桃园新都孔雀城的位置偏僻和配套乏力，壹书生至少写过两篇文章，以提醒壹粉们需冷静对待，谨慎购买，因此壹书生对此盘的态度是“不推荐”，当时的主要理由如下：

A,该盘太远，根本无法满足北漂的正常进京上班需求。

B,即使在涿州，该盘的位置也太偏了。因为该盘在涿州西部，在涿州内部，西北部区域的规划是生态绿化为主，缺乏交通教育等公共配套，基本上相当于一个涿州辖下一个偏僻区域的一座孤城。

C,交通配套宣传就是一个伪概念。

因为当时开发商对外宣传楼盘边上有京石城际规划，但未见官方的正式规划，而开发商对外宣传的另一条交通噱头廊涿城际，这是绕北京大七环走的，而不是直接进京的。

很意外的是，在壹书生的提醒文章发出后，一些在此购房或意欲在此购房的人，痛骂壹书生“太坏了”，因为壹书生自己不团购，所以有意黑这个盘。

因此，与涿州桃园新都孔雀城的关联，壹书生竟然先以“一个坏人的形象”开场。

我翻盘成一个好人了

不过，这仅是这场关联故事的序幕，后来高潮不断，剧情的变幻让壹书生自己都眼花缭乱。

时间就像一位不可思议的整容师，可以让你不断变脸。

2019年，在楼市的降温和降价中，二三年前购房的涿州桃园新都孔雀城的业主们，迎来了他们的收房时间，此时，在降价的情绪催情下，该楼盘的荒凉让业主们受不了了，纷纷冲冠一怒，开始规模化维权，他们维权的主要理由如下：

A,卖房时承诺的交通配套，渐行渐远。

卖房时的最大交通卖点便是京石城际和廊涿城际，以及两条高铁线背后的涿州西站。然而时至今日，京石城际“消失了”，廊涿城际涿州段仍然只是纸上谈梦。

B,卖房时承诺的教育医疗等公共配套，仍不见身影。

C,甚至有业主控诉道，此前该盘的借款合同涉嫌变相高利贷。

鉴于2017年前后遭遇的“坏人”式痛骂，壹书生一直不想过多介入此盘的维权，不过后来因为太多人因此事而联系壹书生，或微信咨询，或电话沟通等，经不起太多维权业主的软磨硬泡，加上壹书生身上残存的一点点书生气，在2019年9月16日，壹书生协助一些维权业主写了文章《涿州孔雀城，房坑里正发出阵阵维权声！！！》，以助力他们维权。

因为助力这些人维权，壹书生突然间成了这些维权业主们口中的“好人”，甚至在几个业主的诚心邀请下，还曾被拉入过涿州桃园新都孔雀城的一些业主维权群，甚至在某个晚上，因一些业主的要求，在维权群内还曾语音发言过，以自己多年的记者经验，给他们的维权提供了些许自己的建议和注意事项。

这时的壹书生，不夸张地说，在这些维权业主心上，绝对是好人一枚，各种“感谢”纷至杳来。

我咋又变成了一个坏人？

可惜，好景不长，光辉灿烂的时光总是那么得短暂。

在维权中，一些桃园新都孔雀城的维权业主提出了通过发动业主们的房贷断供，以向开发商施压。

在此过程中，大量的该楼盘维权业主私下通过各种方式向壹书生询问此事的可行性，鉴于此，壹书生在2020年7月1日对外发表了一篇文章《受不了了，我可否断贷弃房？》，以统一回复类似的问题。

在该文中，壹书生不建议维权业主通过断供以施压开发商，主要理由如下：

首先，购房者从开发商处买了房，在从银行处办了房贷后，这套房子的债权关系就变成了购房者与银行之间的借贷关系，与开发商之间已无任何债权关系。

因此，业主们欲通过断供来逼压开发商低头，这是弄错了这套房子的债权关系。

其次，断供行为可能会让购房者面临两大惩罚，一方面，在断供后，银行根据此套房子的借贷合同，有权没收了此套房子。然后通过公开拍卖，拍卖后的钱财，银行抽取购房者的欠款额、利息额，如果仍有剩余，会把余钱返还给购房者。如果不足，银行有权继续向购房者追欠不足的资金。另一方面，因为断供弃房，购房者的个人征信上会永久留下这笔黑点，从而影响购房者的一生。

让壹书生备感意外的是，因为这篇简短的回复性文章，让壹书生在大量维权业主的心中，又从“好人”变成了“坏人”，主要理由在于，一些业主据此认为，壹书生在为开发商说话，与维权业主不是一条心，所以肯定是背后拿了开发商的好处费，所以“太坏了”、“简直不是人”。甚至有个别极端的业主电话警告壹书生：“刚才与你的聊天，我已录音了。我也是一个微博大V，如果你不删除此文，我就在微博上曝光你拿了华夏幸福的钱，让你名声扫地。”

可让壹书生难以理解的是，部分业主怀疑壹书生拿了华夏幸福的钱，其原因仅因为壹书生未站在他们这边，以支持他们的断供施压的手段。所以，不是朋友，就是敌人了。

再次成为“坏人”后，壹书生当时公开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介入该楼盘的维权事宜。

现实就是这么诡异，年后，伴随华夏幸福的爆雷，一些该楼盘的业主通过多次方式，如微信沟通、公众号的文后留言、电话邀请等，再次呼吁壹书生“应该尽到一位媒体人的职责”，协助他们维权。

我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这样的事例，在壹书生的媒体报道生涯屡见不鲜，力宝国际是另一个缩影。

2016年上半年，正当环京房价一天一个涨的时候，北三县的力宝国际却爆雷了。

事情的缘由是这样的：

位于大厂夏垫的楼盘力宝国际，分五期开发，其中一期由15栋楼组成，占地107亩，据悉包括业主1700多户，项目于2014年5月动工建设，2016年底交房。

不过到了2016年5月，楼盘临近交房时间不久的时候，突然被曝，力宝国际项目当时仍没有办理国有建设用地土地使用证。换句话说，二年前开始动工的商品房项目，快交房时，仍是无证的小产权房，业主无法网签，以后更无法办理房产证。

在爆雷后，鉴于大量受害业主的邀请，壹书生在2016年5月14日对外发表了文章《北三县某盘近1700户买了“无证祼房”：环京楼市处处是楼坑》，以协助受害业主维权。

彼时的壹书生，在这些受害业主眼里，绝对是“正义的媒体人”。

不过慢慢地，鉴于各种舆论压力，该盘后经政府的官方介入，楼盘成功办理了土地证，业主们也如愿网签了。

故事本来到此应该就是“大结局”了。

只是后来，壹书生在提醒壹粉们的环京购房风险时，不时无意地以该盘为例，不料此举遭遇到了力宝国际此前一些维权业主的痛骂，他们开始纷纷转向，觉得壹书生此举“太坏了”，理由非常简单：经常以该盘为例来提醒环京风险，不利于该盘的形象和以后该盘业主们的房源升值。

石家庄的乐城国际贸易城是另一个典型。

2017年6月，环京三年社保式调控后，楼盘全面被封，这时候，京津冀区域出现了一个神盘乐城国际贸易城。

该盘以阿里巴巴落地和售后还租作为两大宣传噱头，引发疯抢。

2017年12月11日，处于内心的书生气，壹书生发表了文章《石家庄乐城国际贸易城：两个坑和一则谣言“制造”出来的神仙盘》，以三大证据揭露该盘的坑人真相。

A,2016年9月30日的国土部在官方处罚文件中明确说明，乐城国际贸易城的土地存在违规，因此提醒该盘后期可能无法正常办理房产证。

B,售后返租在法律上是违规的，而在现实中，95%以上的售后返租是坑。

C, 2017年8月阿里巴巴对此发布了辟谣公告，或鉴于阿里巴巴方的施压，乐城国际贸易城开发商也在2017年8月18日在其官微上发布了辟谣公告。以此提醒购房者，阿里巴巴落地的宣传噱头是假的。

在发表此文前，因为该文的证据来自于国土部官网和阿里巴巴及该盘开发商自己的辟谣，所以当时壹书生还觉得此文发表后，肯定会点赞不断。

然而在我们这样一个梦幻的社会，打脸总是来得那么快。

在该文发表后，完全出乎壹书生意料之外的是，壹书生因为此文遭遇到了媒体生涯最大的网络暴力。当时在该文评论区，合计差不多有近千条留言在痛骂壹书生，主要理由在于，壹书生自己不团购该盘，所以认定壹书生故意在黑化此盘，所以良心简直“黑到无法再黑了”。

此时，乐城国际贸易城开发商通过私下沟通，意欲通过金钱让壹书生删稿，被拒绝后，开始公开对外宣称：此文故意抹黑乐城国际贸易城，公司团队已向壹书生发了律师函。

在开发商的推波助澜下，又一波网络暴力向壹书生袭来，大量该盘已购房业主或潜在购房者，跑到文章后台留言称，坐等壹书生赔款或公开道歉，那种“坐看壹书生笑话”的语气，至今想来，仍清晰可见。

一时间，壹书生成了“环京最大的笑话”。

然而如今，乐城国际贸易城正如壹书生的文章所预见的一样，土地出事了，阿里巴巴的影子都没见到。大量收房业主，仍无法正常网签，规模化维权一批接着一批。近期，不断有该盘业主邀请壹书生协助他们维权，以除暴安良，为民除害。甚至有人在后台留言称，“呼吁了壹书生这么久，壹书生仍不行动，太不像话了，一点也未尽到一个媒体人的职责。”

“我的利益”就是最大的是非衡量标准？

不管是在力宝国际、桃园新都孔雀城，还是乐城国际贸易城，当这些业主在痛骂壹书生时，都骂得那么义正辞严。

在这一个个的理直气壮之下，壹书生不禁疑问一句：是非对错的衡量标准到底是什么？同样的一个壹书生，同样的一件事，在面对同样一批业主时，为什么一会儿是惩恶扶弱的好人，一会儿却又是人面兽心的坏人？

对于此，壹书生暂且归纳三点，以作评论区讨论吧。

A,在不少中国人的行事逻辑中，自己一直是“掌握着宇宙真理”的那个人，因此自己从来不会错，错的人只可能是他人。

B,是否符合自己的利益，就是衡量他人他事是非或对错的最大标准。切记，这里所指的“自己的利益”是动态的。

比如在2017年壹书生写《石家庄乐城国际贸易城：两个坑和一则谣言“制造”出来的神仙盘》一文时，因为该文阻挡了一些人的发财梦，所以壹书生是坏人。而现在，该盘已爆雷，受害业主的利益诉求点是“维权”，而壹书生未配合，所以“太不像话了，一点也未尽到一个媒体人的职责。”

在力宝国际的例子中同样如此：业主维权时，壹书生写文协助他们维权，符合了当时他们的维权诉求，所以是好人，而维权成功后，壹书生再次以他们的楼盘作为负面例子，影响了他们小区的形象和楼盘的升值，所以“太坏了”。

在桃园新都孔雀城中，壹书生一会儿是好人，一会儿是坏人，背后的角色逆转，何尝不是由“具体时间点下业主们自己的利益诉求”决定的？

C,在一些中国人的逻辑中，“是非对错”本质上是具体语境下人情的是非，从来不是抽离具象而衍生出来的抽象而独立的是非原则。

一个没有独立的是非原则，而是由自己的利益来作为衡量标准的是非观，本质上就是没有是非观。而恰恰是这些没有是非观的人，却是最喜欢对他人评头论足的人，这也是当下中国这个社会最荒诞的地方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