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老腊肉的最后一支探戈

［1］

有人喜欢新鲜肉的鲜活，但我却对一条老腊肉情有独钟。

本是先前储存食物的无奈之举，却被时光赋予了另一番滋味，在袅袅的炊烟里烟熏氤氲，在温暖的阳光下晾晒出油，在屋脊檐下渐渐风干紧实，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咸鲜醇厚的香味就越来越浓。这腊味儿，是发酵带来的味儿，是阳光灿烂的味儿，是旷野山风吹过的味儿，是烟熏火燎的味儿，是自然的味儿，是岁月的味儿，是灶台的味儿，是，家的味儿。

腊肉的做法里，我最喜欢蒸腊肉原本的烟熏和风干的肉香味，那蒸的半透明的肥肉部分最是诱人。我喜欢这种光透过腊肉的油润的感觉，就像喜欢一个人坐在蒸气弥漫的厨房窗前的餐桌上，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身上，暖暖的，世界静好，不再惧怕黑暗，是因为心中有光，不再感到孤单，是因为厨房，有爱。

有时候想想，人生，似乎就和一条腊肉的过程一样。谁也有过青春年少，意气风发，但却都像一条腊肉，从刚开始的小鲜肉，经历风霜雨雪，经历烟火熏陶，经历严寒酷暑，经历岁月侵蚀，磨去了光鲜磨去了精致，颜值褪去，成为了一个像腊肉一样的中年老男人，坚硬，心却柔软，有些油腻，但况味沉淀，剩下岁月的味道，让人回味。

［2］

突然想起了一部电影。《闻香识女人》。Al Pacino扮演的弗兰克中校 ，这个自傲却又自卑的老男人，因为意外失明，人生从辉煌顶点滑落谷底，外表桀骜但内心脆弱，人正直且富于同情心，虽然名字是 Scent ofa Woman，但其实是Scent of a man，这是一部两个男人相互心灵救赎的故事，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弗兰克在餐厅偶遇美女唐娜共舞一曲探戈的一幕，在一曲充满欢快节奏而又忧郁感伤的探戈舞曲《Por Una Cabeza》的旋律中，弗兰克拥着唐娜，舞步英姿，旋转回环，性感十足，唐娜身上那香水味，那女人香，若即若离，似乎让弗兰克这个老男人在一瞬间焕发了青春和活力，这是一场酣畅淋漓一场肆意的探戈，这是一场偶遇，这是人生中一个未知的惊喜。我喜欢一段影评的一句话：世界是一团乱麻，但没有关系。就像探戈一样，只要继续跳，就行了。

［3］

有一次朋友送了一条好腊肉，下厨，想听点音乐，不知道为什么无意中就放了《闻香识女人》中的这首《Por Una Cabeza》，于是就想，这一条老腊肉也是需要一缕“女人香”，需要和一个“女人”共舞一曲探戈，才能回到青春找到美味的。而这个“女人”，窃以为，一个是笋，一个是辣椒，一个清秀一个泼辣，一个柔情似水一个热情似火，一个像幼齿一个像人妻，各有各的风情摇曳，各有各的滋味无穷，各有各的……“女人香”。

我很喜欢一味春笋蒸腊肉，微白嫩黄的竹笋，切了大的片，用盐水浸泡过汆烫过，和老腊肉片一片压一片的铺在一起，就像拥抱在一起的舞伴，大火蒸，袅袅的水汽，咕噜咕噜的水声就像一曲探戈舞曲，一曲舞罢，一锅蒸罢，那腊肉的油脂香和竹笋的清甜的香，融合升腾，一盘之内，腊肉呢肉皮嫩黄，肥肉白透，瘦肉幽红，竹笋呢，白嫩若象牙，吃起来，腊肉被春笋焕发了第二春，少了一份油腻，多了一种清纯，笋片则吸收了腊肉油脂的香，油润肥腴，风情万种起来，简直就是完美。

在家下厨，我却喜欢用辣椒来做一锅浓烈的味道，让一条老腊肉跳一曲欢快热烈的探戈，取老腊肉，用淘米水泡，刮去黑熏污物。取一支锅，将腊肉用清水煮过，去其盐咸，更添嫩滑。挥利刃，切大片，复起红锅，淋菜籽油，七成热，下腊肉片，煸炒至肉白透明如镜，加二荆条干辣椒碎使其香辣，加笋片取其清香脆甜，添青蒜苗用其蒜香清爽，旺火快炒，油汪盛出，下热米饭一碗。肉香椒辣笋脆蒜苗清，爽极。下了三碗饭。

这才是一道炒腊肉的正确打开方式。这才是一条老腊肉和一支笋一支辣椒在舌尖上酣畅淋漓的最后一支探戈。

［4］

在冬日里的一个窗前，

中午，阳光正旺。虽然离油腻的中年尚且还远，

却莫名被钝重的仓惶击中，

气喘吁吁，欲盖弥彰，

我想起了一条老腊肉，

在阳光下，

闪耀着油腻的光。我想起了一个姑娘，

红唇微张，令人怀念的青春，

肆意张扬。

岁月被时光遗忘，

却在一个即将到来的春的季节，

被一晌光唤醒，

心中，马乱兵荒。

突然，我想跳一曲探戈，

和那个我想念的姑娘。

［5］

就算是最后一支探戈，也要跳的肆意飞扬，

就算是人生最后一天，也要微笑面对，不枉来这人生一场。

坚持原创美食文章，央视《味道运河》《吃货传奇》美食顾问，美食纪录片《搜鲜记》总策划王老虎与你共同搜寻舌尖上的“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