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夜跑橘子洲头

文 | 白开水

我有二十年没跑过步了。

从中学到大学，每天晨起铃声前一小时，我都会在学校田径场，慢跑、匀速跑、快跑、变速跑，春夏秋冬，风雨无阻。

上班之后，我也曾在街道和马路上跑过，但人流如织、车水马龙，冷不丁还吸进一腔独特的尾气，很难忍受，渐渐也就不跑了，这一停就是二十年。

前几年，院子里的一个邻居跟我说，橘子洲头改建成了景区，很适合夜间散步和跑步。

听到“跑步”两个字，我有点心动，终于在一天的晚饭后，换上行头，鼓足勇气，踏上了橘子洲。

▲湘江大桥

夜间的橘子洲，簇青拥翠，垂柳如丝，岸芷汀兰，微风拂过，隐约还可以闻到江中水草的呼吸，清新而舒畅。

隔岸华灯初上，到处明灭着璀璨的霓虹灯，喧嚣而生动。

偶尔一叶渔舟划过，五彩斑斓的倒影碎成一河星光，随着深深浅浅的浪花望远处飘散，这更映衬了橘子洲的静谧安详，似乎跳跃着一种看客和红尘的时空错落感，判若天涯。

▲岳麓山

在这红尘枕簟的清幽之中，让自己跑起来，是一种天然的冲动。

遗憾的是，才跑出一百米，我的腿就像灌了铅，肚子上厚厚的脂肪晃得厉害，汗如雨注，有进气没出气的模样。

我只好停下来，改为步行。

从湘江大桥出发，到橘子洲头最南端的问天台，然后回到湘江大桥，大约6.4公里，我第一次橘子洲头的夜跑，就是以这种跑一百米交替走三百米的方式完成，花了一个半小时。

到如今好几年的不断试跑中，慢慢我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跑法，控制步频、控制步幅、想停就停，既避免膝盖受伤，又可轻松跑完橘子洲。虽然说这与专业跑马有很大差距，但我认为这法对我管用。

俗语曰，“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我深以为然。

▲杜甫江阁

有人说，坚持跑步的理由有五种：迫切减肥，保持健康，释放压力，享受孤独，思考人生。

但我认为，“跑步”，没那么复杂。

每周我去清静幽雅的橘子洲夜跑，理由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我喜欢。

跑起来的时候，听着自己抑扬顿挫有节奏的脚步声不断地延伸，这就是喜欢；离一位亭亭玉立奔跑中的背影越来越近，这就是喜欢；一辆电瓶车从身边无声地开过去，淡淡的花香和清凉的快意扑面而来，这就是喜欢。

跑步途中突然停下来，慢条斯理欣赏那一帧如水的风景，也同样喜欢，比如侧身看一缕新月的余辉洒在岳麓山巅，体味“城在山中、山在城里”的意境；比如坐在问天台的石阶，远眺猴子石大桥上迟暮的风，是如何恋上天边的云；比如透过夜的缝隙，看流光溢彩的杜甫江阁“夜醉长沙酒，晓行湘水春”。

喜欢，有很多理由，但似乎也不需要理由。

▲橘子洲头

一大学女同学邀我夜跑橘子洲，第二次相邀的时候我宛然拒绝了。

因为她用不足7的配速，围着橘子洲头跑两圈13公里，中途不带休息的。

有时候我想， 这么目不斜视、执着而高傲地、永不停歇地奔跑，深秋的时候，必定会错过“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寒冬腊月则会把“天将暮，雪乱舞，半梅花半飘柳絮”的诗意丢在不知名的身后。如此这般为跑而跑，总觉得有负橘子洲红尘远去的安心恬淡。

快起来追风逐电、慢下来牛步蜗行，我还是喜欢这种想停就停的橘子洲头夜跑。

人生那么长，停一停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