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把喜欢的分你一半

文 | 白开水

每年秋天开学之前，我都会带儿子回一趟老家，看望母亲。

地铁、高铁、公交，中巴、摩托，倒六回车六个小时就可以到，不算远，也不算近。

母亲坐在大门口右边靠墙的板凳上，静静地望着我和儿子走进院子。

我叫了母亲，儿子叫了奶奶。

母亲眼神不好，耳背，一年前又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症，所以没什么反应，可能要过一会才能认出我们来。

进屋放下行李，儿子拿出在镇里超市买的小蛋糕，递了一块给奶奶，“哎呀，你吃了，你吃了。”母亲接过蛋糕看了看，又还给儿子。

宁愿自己不吃，也要留给我们吃，这是母亲的习惯。

有人说，当你饿的时候，把馒头分你一半，这是友情；把馒头让你先吃，这是爱情；把馒头全给你吃，这是亲情。

母亲是从穷苦年代过来的人，节衣缩食是母亲的生活原则。

生活条件改善之后，母亲也依然保持着这种原则。每次回家，我把带回来的食品给母亲，母亲第二天都会再拿出来给我，“你吃了，你吃了”。

“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从没出过远门的母亲，一直认为我们这些在外讨生活的人，必定是艰难的。

母亲现在失认、失忆，就像返老还童成了一个孩子，我以为此时的母亲，已不太懂得推辞，谁知母亲还是一概谢绝，“你吃了，你吃了”。

后来我想了个法子，当着母亲的面，两块饼干我先拿一块、一个蛋糕我先掰一半，剩下的再递给母亲，让母亲看见，“我也有”。

这种办法挺管用的，每次母亲都能安心地接下那一半。

好吃的东西给一半，这在很多人看来，可能有点不敬。

一个老和尚讲了个故事：有人把咬过的苹果给你，你如何看待？普通人肯定不理解，但我会接过苹果转身说，谢谢你，看你还留给我这么一大块！

老和尚说，同样一件事，换个角度，结果便不一样。

儿子假期在悦方的一个餐馆打工，每天上午11点到晚上11点，工时比较长。

我问儿子在餐馆吃什么？儿子说是工作餐，卖给顾客的那种套餐，卖出去30块钱，员工只收5块。

我好奇地问，“30块钱的套餐？好吃吗？”

我们单位旁边有一家生意很好的快餐店，我经常光顾，一般十多块钱，所以我好奇儿子那卖的套餐这么贵。

第二天儿子下班回家，手里提了一个塑料袋，“爸爸，我带了一盒我们的套餐给你。”

“你买的？”

“不是，这是我的晚饭，我吃了两口，觉得不饿，就带回来了。”儿子餐馆的员工是下午五点吃晚饭，然后忙乎顾客，也就是说儿子吃了中饭之后，一直空着肚子干到晚上11点。

孟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但人家孟子所说的，是古代的人和事，现在物质这么发达，生活这么富裕，我觉得大可不必“饿其体肤”，也照样可以“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

我示意孩子他妈做了一碗面，儿子三下五除二就把面给吃了，汤也没剩下，看样子饿得不轻。

我打开儿子带回来的套餐，肉丝胡萝卜酱汁饭，闻起来香味很特别，我尝了一口，味道真心不错，怪不得要三十块钱。

“嗯，好吃”，我说，“放冰箱里，明天中午我回来吃。”

儿子热切地看着我尝了酱汁饭，眉飞眼笑地回房练歌去了。

网络上有一句很流行的爱情短语，“如果我愿意把我喜欢的食物分你一半，想必我是非常喜欢你了。”我觉得这句话不仅适用于爱情，也适用于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