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恩豫：四川小妹（小小说）

渐渐地，大家都有了女朋友，有人甚至步入婚姻的殿堂，惟有小温仍旧孑然一身。

小温模样不差，身子虽说瘦小，可眉清目秀，配上那副白色框架的眼镜，似一个博览群书的书生。问题是他不善言谈，见人先脸红，羞羞涩涩的，像做了亏心事一般。曾有几个女孩子走进他的生活中，就因为他寡言少语，女孩子们只好不辞而别。为此，站长挺替他着急，老早撂下话，大家伙多操点心，别只顾自己吃肉，让人家也喝点汤嘛。

说话间，电影队来到小站，在站台一角拉起银幕，于是，《牧马人》咉现在小站的夜空。电影看完，我和小温回宿舍时，他边走边感叹说，我若是个右派该有多好，落难时有个四川小妹来嫁给我。我笑道，那是电影，现实生活中去哪找这种好事？正说着，看见前面的电杆下立着一位女子，灯光照耀着她，模样俊秀，就是衣衫有点陈旧，像是一位盲流。我随口说，你的好事来了，话音未落，他已迈着大步迎了过去……

那天晚上，我在睡梦中被小温摇醒，满脸焦急的样子。我正想说，你整夜没有回来，跑到哪浪去了？没等开口，他抢在我面前说，给我借壹万块钱。我想问，大半夜的借钱干嘛？可看他那兴奋不已的样子，顿时明白了几分，于是说，给那位女子？

他点点头。

我说，你傻呀，这才认识没有一天时间，就给她钱，再说你知道她的情况吗？

他说，知道，家在四川，想去广州打工，可在火车上钱被人偷了，身无分文，落难女子一个，分明是《牧马人》的重现啊。我想，这一定是老天爷看我孤家寡人，特意安排好的。

第二天，小慢车进站时，小温把女子送上了火车，车启动后，他跟着火车跑了几步后，立在站台的尽头，冲火车远去的方向送去一个又一个飞吻。

那以后的每一天，小慢车来的时候，小温会准时出现在站台上，穿着干净整洁的铁路制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显然，他在等候那位四川小妹。去问时，他瞬间变成了话痨：我们家三妹说了，她到广州后拿回身份证，立马回来和我结婚……

一天又一天，眼瞅着年底了，站台上的人渐渐多起来，大都是在外打工返乡的农民，来来去去的，却没见小妹的身影。莫非是石沉大海了？而小温始终坚持不懈，守在出站口，直到站台上空无一人，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终于，有人耐不住，说起了风凉话，小温呐，你十之八九被别人骗了。这二年，人心都被鬼吃了，哪还有纯洁之人？依我说你尽早死了心吧，壹万块钱只当被贼偷了。

小温垂着头，踽踽地走了，可忽然，他抓起地上一根树枝，冲过来朝对方一顿猛抽，你个狗东西，多管闲事多吃屁！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壹万块钱？十万块钱我也心甘情愿。说着，蹲在地，对着小慢车进站的方向，嚎啕大哭，你骗人？骗人！说什么你理解我，知道我工作在小站孤独，全是他妈的废话！你等着，有朝一日我见到你，一定和你没完……

后来，站长来了，对他一阵安慰之后，又撂下一句话，帮助小温，让他振作起来。

正是这句话，一个想法闪现在我的脑海里。

有一天，小温收到一封信，信的落款是湖北武汉市。他撕开信，蓝色的信纸上写着如下几行文字：亲爱的温师傅，你好！我就是你朝思暮想的四川小妹，这段时间我之所以没有能如期回去，是因为工厂里的炊事员病了，老板让我临时顶替几天。等她病好后，我一定会回去，像小鸟一样飞进你爱的怀抱里。

小温读着读着，忽然一跃而起，举着信，吼了一声：耶！

这一声耶，令大家群情振奋，而我却觉得似一把钢刀，直插我的心脏：小温，对不起，我不该用假信来欺骗你！

却不想，小温第二天又收到一封来信，落款是广州，其字迹工整而秀气。

作者简介：王恩豫，宝鸡供电段退休职工。已发表散文小说一百余万字，作品散见《中国铁路文学》《北京铁路文学》《天山路》《驼铃》《都市文学》《芳草》《人民铁道报》《陕西工人报》等报刊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