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生茂：何燕告别黑土地（小小说）

八八年春天,按照工龄等有关政策规定，张大海拿到了“农转非”的准迁证。回到单身宿舍，他高兴得一对小眼晴笑成了一条小缝缝。在同志们的忽悠下邀请书记、班长及同宿舍的光棍们去馆子里搓了一顿，表示祝贺。

张大海带着准迁证回到东北老家。何燕盼望已久的夫妻团圆，长期两地分居问题彻底解决了，她兴奋激动又是惴惴不安。她要告别父母及姐妹亲人，告别养育她四十二年的黑土地，离乡背井去遥远的大西北。她将面对城市生活的重重困难和挑战，去适应新的生活环境。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她做好了艰苦创业的一切思想准备，满怀豪情，携儿带女，跟着张大海将全家迁到了工厂。

贵得林和何林穿着干净朴素的衣服热情接待。姐妹二人长时期不见面了，非常亲热，二人的眼睛里都含着激动的泪花。何林替何燕擦干了眼泪说：“小燕，这一下好了,咱们可以经常见面了，你们全家也团圆了，刚来是有点困难，好在你有了城市的户口，姐这十多年的临时户都过来了，有难处就给姐吭声。”何燕破涕为笑说：“谢谢姐姐姐夫，说实话，农村现在的政策好，家中有劳动力的人家，土地承包收入非常可观，农民的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不愁吃，不愁穿，不愁没有钱花，许多年轻人骑上了摩托车,大多数人家盖起了新房。就是孩子们的上学不方便，优秀的好老师都进了城，教学质量太差了，为了娃娃们将来的前途，我相信再苦再难也能坚持过下去。”

张大海一家五口人挤在单身宿舍。三个孩子品种齐全，一个姑娘,二个小子，大姑娘是高一的学生了。班长都有点发愁，小声问大海：“一年就是十二天的探亲假期,你怎么捅鼓了这么多的孩子,是你的还是别人的帮忙。”大海只是憨笑不吱声。车间书记帮忙,房管科分给了一间半平房。老两口和两个小子住一间,姑娘住半间，张大海总算是在工厂里有了自己的家。

班长发现大海高兴了几天就蔫了。上班干活也没有那么有劲了，中午吃饭一个人蹲在墙角边,吃完了就闷着头在板櫈上抽烟。班长的心很细,在大海去干活时打开了他的饭盒，饭盒里装着两个菜团子和一块玉米面发糕。

中午，班长把兄弟们集合起来,把大海饭盒里带的菜团子让工友们看了,动员同志们把家中多余的粮食捐出一点来，帮助大海度过难关。大海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才说：“谢谢班长,谢谢大家,这几个小孩太能造了,这一下好了。”大海家中缺粮的事车间知道了，书记去行政科为大海要来了一麻袋南方的早稻籼米，何林送来了一百斤白面,大海的饥荒算是度过了。

张大海吃饱了肚子，高高兴兴上班，乐呵呵下班。没有过几天要单独找班长说个事儿，班长见他脸憋得像个紫茄子,吭吃半天也说不出来，笑着直说：“你是不是想上四点至十二点的小夜班,下班后孩子们都睡着了，你们两口子办事方便，大海红着脸憨憨地笑了。”“这个事好办,不过调班不能从根本上觧决问题,要是在你房子的把头上再盖一间小房,问题就彻底解决了。你先准备土坯,等土坯干了,我们帮助你再盖一间,让两个小子住,你们两口子住一间，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大海听了班长的话，高兴得差点眼泪流了出来。他不善于言语表达,心里清楚：这一辈子碰到的都是好人，党支部的书记，以前的老班长是好人,现在的党员班长是好人,给我解决了吃粮困难，又给我要盖小房子,这是共产党给我实实在在的关怀,我要永远记住。

经过一个月的准备,大海打了三千多土坯子,班长从车间的废铁中找来了旧的钢管子、旧的钢门、钢窗、竹莲子、石棉瓦、油毛毡、水泥等盖小房子的所需材料。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是少一根中间的房樑,这个事难住了大海。他发现河沟边上有一棵将近枯死的白杨树,粗细正合适。可那是绿化队的树，是公家的东西不能随便乱来。大海五十岁了,从来没有偷过公家的东西，平常用个灯泡开关都是向班长要的,偷偷摸摸的事他不干。他把缺房樑和白杨树的事向班长说了。

班长说：“这个事好办,你拿一盒好烟，送给看树的老李头,你去砍树的时候他装作没有看见,你扛回来就是了。”大海按照班长说的办法去做，真把白杨树扛回了家。第二天是星期天,班长领着弟兄们为大海盖小房子。

中午十二点的时候，绿化队长到了现场。把大海砍的白杨树逮了个人赃俱获。队长气势汹汹,要将这棵死树杠回保卫科,按照偷盗和破坏绿化严肃处理。大海当场认罪,愿意接受组织的处罚。

班长听出了队长的来意,他不是真要砍死树而是要敲一顿饭。等队长训完了话，在耳边说了几句,队长仍然板着脸说：“看在班长的面子上，这次就不追究了，下不为例。”

班长陪着队长在路边的小饭馆，吃了猪肘子，喝了啤酒又塞给了二十元钱，此事才算摆平。

作者简介

陈生茂，网名，实华陈老汉，1949年出生，老≡届知青，1970年参加工作，2004年退休。2006年开始文学創作，喜欢讲真实的故事，做真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