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学敏：该猪事迹突出（小小说）

墙倒了，墙倒有多种原因，王栓良家的墙倒据判断是猪的原因。这头猪本来是要劁的，可劁猪的来了，那东西就是捉不住，飞蛾一样把一家人搞得稀瘫还没捉住，劁猪的就火了，愤怒的说，没见过这么麻利的猪，小飞机麽。扭头就走了。劁猪的生意多了，在这一家他等不起。

今天的墙倒就是那东西惹的祸。它没有劁，身体就发育得强壮异常，吃得多，听见外面母猪叫就急，几次蹦出猪圈来去追。对追求爱情者斥责其实在没有理由。

王栓良去找猪。王栓良手里拿着一根树棍，他要见了自家那货非得先来几棍子再说。前面的逃还是有尺度的，墙屹立不倒，可这次就犯大法了，把墙推倒自己不见了影子。

村子东头不见。西头呢，还是不见。那棵槐树那里总有吧，许多家的猪鸡狗猫都在那里聚会。为什么过年时槐树上要贴一片红纸“六畜兴旺”，原因就在这里。还是没有。哼，让你跑，能跑过年底的刀子才是本事。王栓良去丈人家寻。老四正在给她父亲擀面，腰里扎着围裙，见王栓良进来东瞅西看的，就问，王栓良，你是寻我姐吗？她没来。王栓良说不是。王栓良埋着火，从今天起他坚定了准备年底杀了吃。

有人提议，南涧地里你去看看。放目看去，果然在。

那片地是怀巧家的地。地里包谷杆都割了，全围靠在地里那棵树周，围集起来的包谷杆就是兔子等兽物的家。地里有头牛正在吃地边上的草。牛也是怀巧家的牛。王栓良看见自家的猪在牛旁边卧着看牛吃草。二者几乎挨着了，亲兄弟一样。这两个不同的品种，竟亲善得如温馨的梦。王栓良曾问过我，你说我家的猪和怀巧家的牛是什么关系？总爱在一起。我说，这恐怕是你的猪出生时第一眼看到它母亲和牛一样高大，以后就老想起牛是它母亲，就老想朝母亲那里跑。这话王栓良觉得合情合理。

那年年底王栓良真的把那头猪杀了，杀猪那天我在场。按说它还是青年。为了捉住那个飞毛腿样的家伙，真费了大劲。它见那么多人在呼叫着向它而去，院子里又支了大祸，锅里的热气才起来，它知道那不是为给它洗澡的，就发挥腿功跳功，在围追堵截里，它站在圈墙上朝远处一跃，我的神呀，越过了一个老者头，一只脚又恰蹬在老者颓了的那片上，老者头上得了一脚，甚是恼火，手里又端着水烟壶，水烟壶也随势掉落在脚面上。

怀巧家的牛也来了，呒呒的叫，是舍不得那个朋友。

王栓良家的猪事迹很多，算是村里较突出的，这些事迹都是老四给我说的，她对王栓良家的一切都无比感兴趣。猪杀了后刚褪了毛挂在架子上，队长闻声来附在王栓良耳朵上说，把猪头给支书留下，他家一年得几个猪头的。老四那天也在，就故意高声说，那钱谁掏？队长说，好说好说，别老是钱钱钱的。一会儿队长来又说支书不要了，嫌没劁的猪有膻气。我知道那显然是老四那句话的威力。

王栓良把猪头给了我。我那个年过得连袄领袖角都是油乎乎的光亮。

吕学敏，商州人，供职于铜川检察机关。陕西作协理事，陕西作协签约作家，陕西百优计划作家，原铜川作协副主席、新区作协主席。著有《子宫》《腿林》《童话庄》《须根系》《吾州河》等11部长篇小说，3部小说、散文集。《子宫》获第十四届中国人口文化奖（文学奖）三等奖，《须根系》获首届铜川文学奖，《垄上》获北京“作家杯”原创长篇小说二等奖。其他各类奖项十多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