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佰安：犁地

我的老家岩峪沟是浅山区，平坦点儿的地不是很多，几乎大都是坡地。队上的地都是通过套牛犁地来完成的，所以，能不能套牛犁地在岩峪沟成了检验一个成年男人的主要标准。

对于犁地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触了。上小学时放忙假自然整天在地里忙乎，从捡麦穗开始就能看到大人犁地，稍大一点后就能跟在犁地的大人屁股后面“撂种”挣工分，再后来还能配合犁地的大人到地边角挖“塆头”，这就更加近距离地接触到套牛犁地的全过程。那时候有时还要在套牛时帮忙牵住牛鼻子，帮忙搭“牛跟头”，递个牛鞭子什么的，必要时还得硬着头皮顶着被牛踢的风险去扳“牛撇绳”。直到高中毕业回到沟里后，我才正式加入农民的行列，也就是说农村所有的活计不但要学，而且还要精通，若学艺不精，周围的人是会笑话的，这套牛犁地自然算是其中的一项主要内容。

严格说来，我对套牛犁地是有恐惧感的，我宁愿干一些比较重的活都不愿意染指套牛犁地，这当然倒不是犁地的技术有多难我天生愚笨就学不来，回队上时间不长我就跟着大人学会犁地了，根本谈不上什么高深技术么，只要掌握好犁头不乱跑，只要经常观察犁头就不会出错，特别是回犁时要往后拉紧犁绳索就是转180度都不会有啥问题。“眼看梭头嘴吆牛，脚蹬胡基手摇梨头”的顺口溜我自然不会忘记的。

对我来说，犁地并不是多难的事，相对而言套牛才是难点，可以毫不掩饰地说，套牛才是我最头痛的事。

要去犁地了，负责犁地的人先要倒扛起犁来用一只手把住，犁头上还要挂着绳索，另一只手要拿上吆牛鞭子还必须牵一头牛，这算是犁地人的“标配”。经过一段行走到要犁的地头后，负责犁地的人先要放下所有“拍卦”，把牛临时绑在绳索上，然后扎好犁，再往犁的“锉头子”上挂好绳索的“炮杆”，随之顺好绳索并留好牛站的位置后将其倒放置在后面，接着就是套牛了。先要把牛一头、一头地顺到位，当然有时候牛的站位需要调整，甚至还要通过扳弯牛头逼其后“縔”，甚至还得斜推牛屁股才能使其站到位。两头牛完全到位，后面的工作就好办了，给牛搭上“牛跟斗”，再绑上连接并指挥它们的“套绳”干活。

一般孺牛（母牛）都是比较听话的，套这样的牛我很自信，让它往前就能往前，让它往后退也能退后，但是对于犍牛可就说不准了，一般的犍牛还能对付，有的犍牛甚至比孺牛还要听话，但是个别的犍牛那可不是容易对付的，它怒目圆睁，随时都摆出要用犄角“犄人”的架势，光看到它长长的犄角和站在那里的气势我就有点怯弱了，甚至于不敢靠近半步，想要将这样的牛套进要拉犁的绳索中，并顺利地给它搭上“牛跟斗”，那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在6年的农村劳动过程中确实犁过地，而且还不是一次、两次，但是我很注意，队长每次派我犁地时我必须先知道套那两头牛才行，倘若是难以驯服的牛，我绝对是不敢答应的，因为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说起来也还算幸运吧，几年时间内竟然没有因套牛犁地被人嘲笑过。

那时候我们生产队犁地的场面是很有壮观的。队上每次犁地时，一个队有10多架犁都安排在附近一个区域之内，这边刚开犁正“嘁怠、嘁怠”地赶着牛，那边已经犁到了地头上“回来、回来”地叫着，有人犁到地头乱了套绳用难听的话骂着不听话的牛，有人犁到地中间“牛跟头”没绑好又掉了赶忙喊叫着让地边上挖“湾头”的人快去帮忙，有的人一边扶着犁一边悠闲地和人开玩笑取乐，还有人借机和大嫂子或者小媳妇打情骂俏，期间自然也少不了有凑热闹的孩子们哭哭闹闹的……

总之吧，活生生就是一幅以“耕”为题的现实版活话剧。可惜的是过去那样壮观的图画已经成了绝版，它将永远不会在岩峪沟出现了。

现在，岩峪沟的大部分人都搬离了山沟，生活富裕的部分人搬去了县城，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部分人早早在州河北岸的“三中”附近以及州河南岸的沟口何塬村盖房居住，已经跟乡镇接轨。生活特别困难的几户也被政府作为特困户安排搬进夜村镇移民小区，彻底摆脱了贫困。只剩下零零散散的10多户人家还不忍心搬离故土，他们用自己朴素的情感固守着老祖先留下来的这片土地。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人家都已经改种经济价值较高的药材和供自己吃的蔬菜了，岩峪沟现在已经绿树成荫，大部分薄地也都被树木覆盖，早已经看不到有养牛的人家，自然更谈不上要套牛和犁地了。

仔细地想一想吧，即便是老家的那些人不搬离岩峪沟，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机械化程度的普及，那种比较原始的套牛犁地的耕作方式还是会被淘汰的，看来过去岩峪沟人套牛犁地的画面只能载入历史了。

作者简介：金佰安，笔名尚舟。生于1954年3月，商州区夜村镇人。中共党员，大专学历。商洛棣花古镇乡土文化研究院会员。历任教师、纪委办公室副主任、纪律检查科长、纪检监察部部长等职，二零一五年退休。喜欢交友，爱好文学。长期在中国第十冶金建设公司工作。有多篇论文发表于《中国纪检监察报》，散文《南爪花煎饼》、《妻子爱唠叨》发表于《首钢日报》。先后在《二建通讯》《中国十冶》等杂志发表文章数十篇。著有百万余字的散文集《走出岩峪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