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礼民:父亲的回忆

吕礼民:父亲的回忆

弹指间,父亲已离开我们几十年了。当我们快到了知天命的年龄,生活中偶尔的烦躁,不由得使人回想起年少时有父母亲的生活,是多么地安逸和幸福。


六十年代,父亲为了让儿女们少受饥荒之苦,辞去了原商县建筑公司一职,带着一身泥瓦匠的好手艺,回到了农村。农忙之余,挽起裤口,撸起袖子就干起了泥瓦工的活,多多少少也算给家里增加了一些收入。我出生在六十年代,父母生我的时候他们都已五十多岁了。记忆中,父亲高大硬朗,做事沉稳,说话有理有节,为人刚正不阿。母亲个子不高,通情达理,温柔娴淑,乐于助人,一年四季裹着一双小脚,把家里屋外打理得干干净净。有空,还去地里帮父亲干活。那个时候,村里村外,谁家有了矛盾纠纷,都会请父亲去说理调解;邻居过事,母亲总是起早贪黑,冲在前面,从不说三道四,只顾涮锅洗碗。


小时候,记得最开心的事,就是棣花逢集。父亲用竹子编织的背篓,背上一蛇皮袋小麦、苞谷或其它土特产,带上家里年龄最小的我,走三里多羊肠小道,到老街去赶集。当时的集市,在棣花街秧地边,一街两行都摆满了南北二山的土货。到了老街,父亲先挤个空位,拿出袋子,打开袋口放在地摊上,坐在背篓底,点燃一尺多长的旱烟袋,偶尔吆喝几声,时而与买主讨价还价。多半天功夫,等卖掉了自家的东西,父亲就会很乐意地给我买两个油饼或称一块梨膏糖,边吃边跟着父亲,欢欢喜喜地往回走。


吕礼民:父亲的回忆

那个时候,两个姐都已出嫁,大哥二哥和小姐还都年轻。日常中,天刚麻麻亮,就能听见父亲从村外水泉挑水回来在家里水缸倒水的哗哗声。牛角型的锅灶边,放着一个半腰高的瓷瓮,装满能盛三担多,一瓮的水够一家人用上一天。担完水,父亲从不停歇,就去地里干活或上山割草砍材去了。饭时,家里不来客,父亲就会习惯地坐在烧火搭柴的锅门前,牛角型的锅台边围着父亲就成了放碗筷和浆水菜的饭桌;家里来客了,堂屋中间的大方桌就派上了用场。两个木圈椅放在上席正位,让长辈老者先落坐,铜壶酒盅排成一行,热了温的苞谷酒从长者开始依次敬过,规矩很是讲究。每到天黑,母亲就会点亮了煤油灯,坐在堂屋或土炕上,织布纺线,纳鞋缝衣。父亲则坐在煤油灯一旁,一边呼呼噜噜地抽着水烟壶,一边给哥和小姐教着打珠算盘。并说:“珠算若学到狮子滚绣球,算账不怕走到天尽头”。


后来,两个哥都不念书了,父亲就开始为两个哥将来成家立业后能自立生活谋划着。一有修建或盖房的活,就会带上他俩,希望能培养出一个泥水匠,一个木匠,哥俩都有一技之长,相互间也能互补。并经常说“是技不是技,学到手都有利”的谋生之道。


几年后,大哥结婚了并生了孩子。父母很是高兴,都觉得自己升辈了,香火相传,后继有人了。这时,大哥也学会了珠算盘,做事也有责任心,被生产队推选当上了小会计。有一年,队上的苹果园苹果快熟了,大哥就被安排在晚上去看守。一次,大哥摘了一个苹果悄悄地拿回家给了我,被父亲发现并狠狠地训斥了一顿。父亲说:“虽然是一个小苹果,但你的职责是去看守,就不能利用自身之便偷摘回来,那是公家的,你这样做就是犯事情”。


过了一年,因大哥有了小家庭,父亲就给大哥分了家,安排住在老院子老房子里。没过几年,大哥东借西凑加上自己一些积蓄就在三角地下面盖起了第一座新房子,开启了一个小家的新生活。


2021年,五一节后的一天,在棣花望月山庄饭店,与西安、咸阳回老家的伯父、叔父两家的哥嫂、侄儿和几家要好宗亲聚餐聊天时,大哥一时激动就讲了父亲的一些往事,每一个人听了,都有无限的感慨。


吕礼民:父亲的回忆

那是一九八三年七月,安康发生了特大洪水并水漫旧城。洪水过后,国家拨款重建并加固汉江城堤。在熟人的介绍下,大哥有幸去了安康工地当小工。工地上,省水电部领导看到大哥在工地干活卖力,为人厚道实在,安排思路清晰,就示意工地正缺劳力,如果能带几个人过来干活,可以给成立一个新工队,给一段工作面干。就这样,大哥回到家便给父亲说明了情况。父亲一听,说他也去。大哥听父亲要去,心里诚惶诚恐。心想,父亲是泥水匠高手,去对施工有利,也可能对他才干工程有点不放心;去了又害怕父亲的耿直脾气和做事严谨的态度有时大家会受不了。但父亲的要求并不过分,又不能无理拒绝,就勉强地答应了父亲。


到工地后,在大哥的精心安排和父亲的严格要求下,工队团结一心,工作方面受到了项目部和水电部一致好评。一次,父亲向大哥开口要借些钱用,说要去下雨天把工队几个骨干招呼一下,以表示他工作中有时对大家过于严厉的态度。


后来,安康工地结束,在往回搬家时大哥租用了一辆老解放牌卡车。车上装着架材并载有一部分工人,从旬阳回商洛一路翻山越岭,就安排父亲坐在驾驶室里,自己和工人坐在车箱上。走了一段路,听父亲说头有点晕,要和大哥换一下坐车厢上。就这样,走了一段,大哥感觉山路崎岖,一路颠簸,考虑上了年纪的父亲身体受不了,便叫车停下,让父亲重新坐回驾驶室里。又走了一段,父亲又说头晕又要求和大哥互换一下座位。就这样,大哥和父亲一路上换了几次座位才安全到家。


几年过去,大哥说每逢自己从其它工地回到家里,父亲知道后就会拿着旱烟袋主动地走到他家里坐会。父亲时而问问工地进度,时而说说其它一些事。说的时间长了,说的没话说了,父亲就坐椅子上打个顿瞌睡一会。往往,和大哥坐到夜深才起身往回走。大哥说,后来在一次和母亲的说话时说起了从安康回来途中,父亲坐驾驶室会头晕一事,母亲才道出了当时父亲内心的想法。母亲说,在工地,你父亲说大家都叫你为“老板”,叫他为“老吕叔或吕师”,他很高兴。那次坐车走山路回来,他自己虽说年龄大,是你的父亲,但你在大伙面前是老板,总不能让老板坐在车箱上。你父亲说“头晕”是哄你的。大哥一听,才恍然大悟。原来,父亲的一举一动,是多么的体贴和伟大。原来,父亲到家闲聊时能安静地打个顿,那是对一个儿子成长的一种放心,一种撒手。其实,生活中,会有多少人像大哥当初和我刚出社会时一样“年幼不懂父母心,懂时已是中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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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每当一个人到了当父亲的年轮,才会从内心真正地懂得父母,理解父母,感恩父母。原来,生活中,父亲作为一个家长,有时的烦躁,那一定是感到了不安;父亲的严厉,那一定是考量将来咋行稳致远。往往有时,当自己懂事了,成家立业了,懂得孝敬了,父母亲却安祥地闭上了双眼,转过身头也不回永远地走了……


啊,父亲,一个平凡的父亲,一个伟大的父亲。一生一世,父爱如山,母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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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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