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子”说当休矣！兼论《孔雀东南飞》的悲剧根源

代表着汉乐府最高成就的长篇叙事诗《孔雀东南飞》，千百年来不知感动了多少痴男怨女，令人叹惋；又有多少人为兰芝与仲卿这对恩爱夫妻的猝然离世而泪眼婆娑，不忍卒读。

焦刘的悲剧始于焦母的驱遣，终于刘兄的逼婚。在封建礼教碾压下的兰芝，生不能与仲卿再聚，只有以死相抗争。多么至情刚烈女子呀！但就有那么些“卫道士”，非要扣上兰芝无子的“罪名”为恶婆婆焦母开脱。为调查“民意”，我在头条问答区连发三问“焦母为什么看不上刘兰芝？”“焦母是良母吗”“兰芝被焦母驱遣是因为无子吗？”令人惋惜的是确有不少人指出兰芝无子是被驱遣的理由。“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焦母驱遣兰芝情非得已。果然，“无子”说成功开脱了焦母的罪名。那兰芝呢？一个贤良淑德、无可挑剔的女性无辜被泼一身脏水，这是应该有的“公允”吗？

兰芝虽然无子，但并不能说明兰芝“不孕”，这是因为：

1.如果兰芝“不孕”，以焦母的性格可以直接以此驱遣兰芝。“七出”也称“七去”，是中国封建社会休弃妻子的七种理由，包括“不顺父母去，无子去，淫去，妒去，有恶疾去，多言去，窃盗去”。焦母为什么不以“无子”为理由，而要说一个兰芝、仲卿都不接受的“举动自专由”的理由？

2.兰芝不但没有羞愧之色，而且临别时把自己打扮得光彩照人：

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著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告别焦母时也不卑不亢：

“昔作女儿时，生小出野里。本自无教训，兼愧贵家子。受母钱帛多，不堪母驱使。今日还家去，念母劳家里。”

3.兰芝回到娘家，母亲感到惊诧：

入门上家堂，进退无颜仪。阿母大拊掌，不图子自归：“十三教汝织，十四能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知礼仪，十七遣汝嫁，谓言无誓违。汝今何罪过，不迎而自归？”兰芝惭阿母：“儿实无罪过。”阿母大悲摧。

出嫁的女儿，不请自归，就是犯错被休。所以兰芝母亲会问，你犯了什么大错被遣归？兰芝如果“不孕”，母亲怎么会不被告知？怎么会不知道犯了“七出”？所以，兰芝与母亲都不认为兰芝“不孕”。

4.兰芝如果“不孕”，县令、太守不怕断子绝孙？

兰芝回家十天后媒人就来了，先是县令的“窈窕世无双、年始十八九”的第三郞，后是“娇逸未有婚”的太守第五郞。兰芝的哥哥官再怎么大，县令与太守要考虑“后代”问题吧？

5.诗作者给出了兰芝暂时没有孩子的理由：

一是作者称呼兰芝为“新妇”，“十七为君妇”，“共事二三年，始尔未为久。”兰芝不过二十，还是青春年少。

二是仲卿常年为府吏，“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生儿育女还没提上日程。

至于有人说，“新妇初来时，小姑始扶床；今日被驱遣，小姑如我长。”这完全可以认为是夸张的说法。就像妈妈带着五六岁的女儿上街，遇到熟人。女儿会被夸赞，快和妈妈一样高了。其实差得很远。

后来媒人说县令公子“年始十八九”佐证兰芝年龄不满二十。

一个诗中所有人物与诗作者都没提及的“无子”说，真的是无稽之谈。

焦母驱遣兰芝的理由，就是“举动自专由”，仲卿与兰芝感情太好了，小两口不经意间的卿卿我我，让焦母感到很不舒服。焦母中兴焦家的重担寄托在了仲卿的身上，不能让“狐狸精”般美艳的兰芝夺了志向，影响了前程。

《礼记，内则》载：“子甚宜其妻，父母不悦，出”。儿子对儿媳太好，父母只要看得不顺眼，就有权利休掉儿媳。多么残酷的封建礼教！

长兄为父，兰芝母亲善良，给女儿挡了几次媒人。但刘兄以“作计何不量！先嫁得府吏，后嫁得郎君。否泰如天地，足以荣汝身。不嫁义郎体，其往欲何云？”相逼迫，在他的眼里只有门第，没有感情。

当然，死不是唯一选项。兰芝不容于焦母完全可以嫁家世显赫的太守公子进行炫耀；仲卿孝顺也可以娶东家好女罗敷，遂了母亲的意愿。岂不是焦母欢喜，刘兄满意？但兰芝与仲卿是真心相爱的夫妻，他们都践行了“黄泉共为友”的诺言。

兰芝“举身赴清池”的千古一跃，完成了对命运的抗争，对爱的承诺。仲卿的诀别是痛苦的，身背不能侍奉母亲，“无后”大不孝的骂名。但爱情使他放下了不该放下的，虽然“徘徊庭树下”，却毅然“高挂东南枝”。

所以，《孔雀东南飞》的悲剧是封建礼教对女性的摧残，对爱情的扼杀！

跟随他们去的还有梁山伯与祝英台，罗密欧与朱丽叶。这些相爱的人儿，今天完全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他们忠贞不渝的爱情将永远净化着人们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