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有福气的一家人

病房里有福气的一家人

陈苏锦

二0二0年，七月底的一个傍晚，老妈突然发病走急诊住进市中心医院的神经内科一病区的二十号房间。这里有6张病床，有5个病人，大同小异，基本是脑血管病中的脑梗病人。

我妈是43号病人，41号病人与我妈病床中间隔了一张病床，那是一个80岁的老太太，清瘦的模样，能让人扶着去卫生间，也能坐起来自己吃饭，但是她总在那躺着，静静的看着跟前来来回回的人，她的儿子和媳妇儿两个人二十四小时看着她，为她洗脸洗脚，为她打饭，为她翻身，听她儿子说，这一个半月里老太太已经是第四次住院了，两次肠胃炎，后两次是脑血栓，他说自己早就从工厂下岗了，两口子卖点水果维持生活。白天在医院里看着老太太，晩上两口子挤在那空着的一张床上。

一个半月住了四回院，乍一听这家儿子一说，我头都大了，真够这夫妻俩受的。但在我眼里，是这家媳妇细言温语的和老太太说话的声音，是给老太太递水端饭拿东西的轻手轻脚，是儿子儿媳晚上不论老太太有一点动静就马上起来的声音。有一天夜里过了十二点，老太太突然说头疼，儿子急忙去找值班医生，儿媳妇儿一手握着老太太的手，一手放在老太太额头上看是否发热，轻言细语地安抚着老太太“别怕，医生来了就好了。”医生很快就来了，护士给按照医嘱注射一针的时候，老太太还在说头疼，医生建议热敷一下，那儿媳妇端起盆儿就走向病房外去接热水，回来之后一遍一遍地给老太太热敷，水凉了，再去换热水，之后，守在病床前，握着老太太的手一直不肯睡去……

吃饭的时候，他们给老太太定的舒服一点儿的病号饭，而夫妻俩自己，基本上是在“对付”。

老太太白天输液的时候，我和她儿子聊起来，夸她有福气，有这么和风细雨贤恵的老婆。他说那是真的，他有一个姐姐，也很孝顺。他妈妈和他们夫妻一同生活，他和他妈妈都是脾气急的人，但他媳妇儿不急，性格好，总是乐呵呵的，说话不着急不着慌的，和他姐处的也很好。问他孩子多大？男孩子还是女孩儿？她说有一个女儿，开学念高三，学习好不用操心。我继续夸他有福气，有那么优秀的女儿。他笑了，说咋还能不让他摊点儿顺心的事儿？

在病房里，他动不动就帮这个病友开个门，开个窗户，再不就做一些帮搬床挪东西的力气活儿，轻车熟路的，对谁都很热心也很细心。我妈刚入院那天夜里晕的厉害还输着液，我妈这边起来一有动静那家夫妻两人都起来了，那家儿子帮我扶住我老妈，他媳妇赶紧去开卫生间的门，一晩上折腾起来三回，让我觉得很过意不去，但人家是云淡风清的，这不禁让我想起小时候那些已经淡忘的岁月，那些个左邻右舍的邻居们，谁家有事儿都伸伸手，不看热闹，也不表白啥，善良和温情都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平凡日子里，实实在在的连接着烟火气，给人感觉那些所谓的诗意的东西都是写东西的人爱感慨抒情的……

我妈住了一星期办出院的时候，41床的老太太还没有出院，她的儿子和媳妇还在那无限耐心地照顾着她，我很感动，虽然说子女照顾父母在我们这个有着悠久孝道文化传承的国家是天经地义的事，但反观我们自己，有多少时候像这老太太的儿子和媳妇那样有耐心地听父母说话啦？有多少次那么有耐心地为父母做事啦？我们都是平凡的人，我为自己有些羞愧，为自己内心的粗糙，也为自己逐渐丧失的耐心……，他们在按部就班地做着他们自己“份内事儿”，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但，他们夫妻俩，用自己的本分给我上了一堂生动的无需再添加任何片段的课，你能养我小，我就能养好你的老。我，除了感动，也心生无限感慨。

临走的候，我问了那老太太儿子的名字，他说他叫杨浩民，在我心里，那老太太是有福气的，这个儿子也是有福气的，这一家人是有福气的……

二O二一年高考之前的晚上，我发微信给小杨媳妇祝福孩子高考顺利，她媳妇说孩子的状态挺好，还行。六月二十三日，辽宁公布成绩那天晚上，我在微信上向小杨的媳妇问他们的女儿今年的高考成绩，她说挺好的成绩，挺理想的。我又问准备报考哪个学校哪个专业哪个城市？孩子妈说我们也不懂，由孩子定，听她的，她自己能行。我听了以后，心里也生出无限感触，我是看着我的同事因为孩子高考、因为孩子报志愿弄的焦头烂额、火气冲天的，不是家长烦心，就是孩子闹腾。而这一家人，父母相信孩子，孩子稳稳当当，自主定自己的事儿，在喧嚣、浮躁里，无疑像一股山间汨汨流淌过来的清流，浸润了这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