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人心脾的槐香

郑州升达经贸管理学院 张现水

每年四月的下旬，校园里的几棵洋槐就进入了盛开的时节。那一串串挂满枝头洁白如雪的蝶状花瓣，近观莹润如玉，娇嫩可人。远望状若云山，层峦叠嶂。尤其是那沁人心脾的槐香，带着丝丝甘甜，浸润着书香的校园，令树下前行的师生，都不由得驻足深吸几口。

每当此时，我就想到了遥远的故乡，想到了童年岁月里的那一大片洋槐林。

故乡于济南东北百八十里的地方，介于黄河、小清河之间。由于历史上黄河数次溃堤，留给老家了大片的沙冈。听老人们讲，家乡的人民曾饱受风沙肆虐之苦。每年冬春风大天干之际，东北风裹挟着黄沙，漫天飞扬，掀起一场连着一场的特大沙尘暴，老家人称之为“刮黄风”。每逢这种天气，田间劳作的乡亲们被眯得根本睁不开眼、回不了家，只能放开缰绳，拽住牛的尾巴，让牛拉着回家。如果谁家有防风沙的风镜，戴上它可以到避风的大树、坟头等后面，赤手抓同样也睁不开眼的野兔，据说一场大风可以捉野兔若干。风沙之大，大到每人每年要“吃掉一个土坯”，即吃饭时落入饭碗里的沙尘，一年够筑一个土坯。

为消除风沙之害，解放后家乡人民进行了兴修水利、翻淤压沙等综合治理，其中最富成效的还是植树造林、防风固沙。乡亲们沿着与邻村田地的分界线，从东到北在起伏不定的沙冈上造出了一道一里多宽、延绵数里的人工林。这大片的人工林，像一条绿色的长城屏障，远远望去，如烟如海，也算作家乡的一道风景。郁郁葱葱的树林彻底镇住了荒芜的沙冈，恣意横行的“黄风”从此绝迹。

人工林的树种有柳有杨，但是主力军是洋槐树。洋槐这个树种，耐贫瘠、耐干旱、耐盐碱，根系发达，生命力强，特别适宜老家的沙质土壤，有比较明显的竞争优势，因此获得了乡亲们的青睐。

其实，这片蔚蔚壮观的洋槐林，对于当年贫穷的家乡可谓功莫大焉。它遮挡的不仅仅是风沙，还有那个年代的饥寒，同时也是我们童年的乐园。

春天到来的时候，它奉献出一树鲜嫩香甜的槐花，那是给予青黄不接的人们的馈赠。我们小孩子们直接撸上一把就吃，嚼得满嘴清香。大人们采回家，与面混在一起，或烙成咸食，或蒸成菜馍，足以让乡亲们果腹。当然，当年没有今天的条件，无法做出蒸槐花、槐花馅饺子、槐花炒鸡蛋等这些备受今天人们称赞的美味。作为喜食水饺的山东人，我一直认为槐花馅水饺算得上饺子中的上品。花期之末，洁白的槐花簌簌下落，像是春天的雪。人们把它收起晒干，用作饲料。五十年过去了，我至今仍清晰记得，当年奶奶一大早带着我去扫落花的情景。

夏天，洋槐不仅带给我们一树阴凉，其叶还是羊兔等喜欢的食物。另外，还记得上小学和初中时，每年夏天学校都组织学生去采摘洋槐叶，晒干后粉碎成粉末，说是出口创汇。

秋天，墨绿的槐林化作一片橙黄，“树树皆秋色”，那是萧索季节里的一片暖色。落下的槐叶是家家生火做饭的柴火，我们小孩子背着条筐，扛着筢子，一趟趟地搂回家去，现在想想还真有点“落叶添薪仰古槐”的意思。

“少年不识愁滋味”，其实小屁孩的我们很少考虑生活的艰辛，更多的是把槐林当作了自己的乐园。偌大的槐林里百草丰茂，枝头鸟鸣啾啾，草间蚂蚱蹦跳，各种杂草野菜更是不可计数，一年到头都是我们收获的场所，都是我们游乐的天地。

普通的槐树有着高贵的“血统”，若从植物学上论起来，它与花梨紫檀同属一家。同样具有木质坚硬、芯材红褐、木纹美丽的特点，只是无法与那些价格不菲的名贵国标红木媲美罢了。因此，槐木成了老家盖房建筑、打制家具、农具等所广泛使用的一种木材，成了乡亲们生产、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材质。遗憾的是山木自寇、膏火自煎、怀璧其罪，这延绵连片的槐林后来被挖掉了，默默惠泽了几代人它从人们的视野中永远地消失了。

岁月如梭!离开家乡四十多年了，再也回不到那无忧无虑、在槐林中追逐嬉戏的童年了，再也看不到那一望无际的青翠槐林了。好在那漫坡的槐香、连绵的葱绿，仿佛已经融进了血液，任凭岁月的洗涤冲刷，却不曾有半点的消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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