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夹河滩的稻花香

现如今超市里大米品牌琳琅满目，高高低低的价格也相差悬殊，但无论何种大米都没有小时候夹河滩的“辉县米”好吃，尤其是妈妈早上焖出来的米饭，沁人心脾的米香回味悠长，唇齿留香。

“辉县“是不是现在的新乡辉县，我没有考证。只记得当年种的水稻，最好吃的品种是”辉县米“，软糯可口，米香怡人，熬粥有厚厚的米油，蒸米饭颗粒分明，晶莹剔透，一直享誉洛阳地区，后来就以产地定名为“佃庄圆清米”。农闲时节，佃庄镇的农民到洛阳、偃师卖米，只要说是“佃庄圆清米”，就能很快售罄。近些年由于地下水位下降，种植成本过高，佃庄镇水稻种植已基本绝迹，真是憾事。

那些年，每年在冬小麦收获前，各家各户的水稻秧坂田都已准备就绪。将浸过种刚刚透出嫩芽的的稻种撒在秧坂田上，盖上鸡粪，过不了几天绿绒毯般的稻苗就铺满了整块秧坂田。嫩绿的秧苗在初夏煦暖的风中漾着秧坂田四周小水沟的波纹翩翩舞动，生机盎然。

下午一放学，我或哥哥就往稻田跑，插秧前为秧坂田放水，插秧后为稻田放水——白天水分蒸发后，下午或晚上要及时地为稻田补水，要保持稻田有四指深的水，这样水稻才能长得好。匆匆赶到地头，将自家稻田在垄道上预留的口子扒开，看着汩汩的井水灌进稻田，想着“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仿佛就看到了秋天金色稻浪送来甜蜜的丰收喜悦。“放水”也是我们最早接触的农活，力所能及地为母亲分担一点负担，在秋天收获时才觉得更有意义。

收完小麦，父亲赶着借来的骡子将麦茬地犁开，再吆喝着牲口用枣木耙把稻田收拾平整，而后将机井水灌进即将插秧的稻田，如镜的稻田在阳光下映着蓝天白云有点晃眼。插秧要先拔秧苗。坐在小板凳上将秧坂田的稻秧一棵棵拔下，拔到一把粗细时抽根稻草，将秧苗绕上几圈打个活结，在水里使劲淘洗几下，涮去多余的泥巴，放在一边。拔上十几把就双手拎上送到稻田，分散着甩到插秧人身后，一把把秧苗划着优美的绿色抛物线落在如镜的水面上。

弓着腰倒退着插秧也很有趣。一手拿着解开的秧苗捆，一手从中分出几株，手指捏住秧苗的根快速插入水中，犹如蜻蜓点水，一会就插出五六列整齐的秧苗，行云流水般地充满了舞蹈的韵律与美感。南宋诗人杨万里的《插秧歌》记录了这生动的画面：“田夫抛秧田妇接，小儿拔秧大儿插。笠是兜鏊蓑是甲，雨从头上湿到胛。唤渠朝餐歇半霎，低头折腰只不答。秧根未牢莳未匝，照管鹅儿与雏鸭。”插秧不仅要追求速度，还要尽量将秧苗插成直线，这样秋天收割时才能割得快，稻茬还低。插秧时光脚踩在泥水里，在五黄六月天那是很舒服惬意的，唯一麻烦的是水田里的马鳖稻虫（蚂蝗）会无声无息地叮在小腿上，不痛不痒没有感觉，直到无意间看到腿上流血，才发现被马鳖稻虫咬了，使劲一巴掌将它拍下来扔在田埂上。

刚插下的稻秧在水中飘飘荡荡，摇曳生姿，如水中浮萍根基不牢，并且会变得蔫蔫的，其实完全不用担心，很快秧苗就会扎下根，一周左右的时间就会开始展现勃勃生机，一天一个样地茁壮成长。

夏天傍晚，微风徐徐吹来，带着稻花的香味，沁人心脾，为酷暑难耐的夏夜增添了一份令人沉醉的清凉。晚饭后，小伙伴们三三两两结伴到机井旁冲凉。刚被潜水泵抽上来的井水冰凉刺骨，从方池子里翻着白色的浪花冲入水泥垄道。大家爬在水泥垄道里，随着水流往前冲，由于水太凉，大家冲一阵就赶紧跳出来，牙齿打着寒颤哆嗦着抖着脑袋缓和一下。跳着脚尖叫，嘻嘻哈哈打闹，那份单纯的欢乐，随着明明灭灭飞舞的萤火虫刻在了记忆深处。

“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是秋天收获的真实写照。在一望无垠的稻田里，沉甸甸的稻穗低垂着头，随着秋风翻卷着金色的浪花。家家户户的男女老幼都兴奋地在田里忙碌，大人们一脸喜悦地开镰收割，一手揽着稻穗，一手麻利地划动镰刀，新割断的稻茬氤氲着好闻的草香味，刺激着人们更大的劳动干劲，飞快地挥舞着镰刀，将一行行水稻码放整齐铺在地上。我们这群半大孩子也放了秋假，在田里的任务就是将水稻捆成一个个“稻个”——从去年打过稻子的“稻草个”中抽出两根稻草，将割倒的水稻捆成一个个大腿粗细的“稻个”。这也是割稻子和割麦子的区别，麦子不用捆，用桑木叉直接装车拉进打麦场即可，或碾场或塞进脱粒机脱粒；而水稻必须捆成个，三两个人站在脱粒机后一人抱一个“稻个”，在飞速旋转的脱粒机上来回翻转将稻子打下来。打稻子是个危险活，大人一般不让小孩上手，稍不注意或者没有拉紧，“稻个”就会被脱粒机带着卷过去，这是很危险的。

新稻下来后，家家户户都迫不及待地排队到磨坊碾新米。有经验的农民都知道“面吃陈麦面，吃米吃新米”的道理，都会多碾上一些新米，给没有种水稻的亲戚送过去。这份饱含着乡土气息的人情世故也让故乡夹河滩的亲情更加纯粹，更加温暖。

自从佃庄不再种水稻，就再没吃过如此软糯香甜的米饭，儿时的“辉县米”的味道在脑海里若隐若现，夹河滩的那缕稻花香只能永远地留存在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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