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少年时——家里购置“三大件”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所谓的“三大件”指的是自行车、手表和缝纫机。这“三大件”相比于当年人们的工资来说，绝对价格不菲，而且全都要凭工业券供应，在当时是每个家庭都心心念念的奢侈品。

家里最早买的是自行车。不过那时买自行车很少直接买组装好的成品，而是用工业券凑着一样一样地买零件，然后回家组装起来，这叫“攒车”。我家的自行车也是这样攒起来的。记得是先买了自行车的两个瓦圈和辐条、车轴，然后把辐条一根一根地穿过车轴拧到瓦圈上，这样一个车轮的大模样就出来了。但这时的车轮由于每根辐条的拉力不均，所以整个车轮的形状并不是一个平整的圆形，如果放在地上滚动的话会发现车辙印不是一条直线，而是弯弯曲曲的像条龙。因此，下面的工序就是用一种圆形的扳手一根一根地调整辐条的松紧，行话叫“拿龙”。有了车轮后，再买车架、前叉、车把、车鞍、牙盘、脚蹬、飞轮、手刹、挡泥板、车梯、车链、链盒、车锁以及内外车胎等，一件一件组装起来，一辆车就攒好了。

在九十年代之前，自行车一直属于短缺的商品，都要凭票供应，因此人们都小心地呵护和装饰自己的自行车，自己动手做各种鞍套、把套，过一段时间就要擦车、上油，就如同今天定期擦洗保养和装饰汽车一样。能够搞到自行车票的都是有本事的人。记得我在八十年代厚着脸皮找到轻工业局的局长，让他一次给我批了十三张自行车票，自己留下一张，其余的都分给了同事，大家都用羡慕的眼光看我，当时颇有几分得意呢！

第二个大件是手表。当年父母手上一人一块手表，都是在委托商店买的二手货，不过那时委托商店里经常有一些非常好的商品，我从小就跟着爸爸没事就去离家不远的两家委托商店，有时也不是为了买东西，就是看看有什么物美价廉的好货。那些年里家里好多东西都是从委托商店买的。

回过头来说父母的手表，我记得是七十年代初的一天，爸爸领着我去逛委托商店，看上了店里的一块手表，那时委托商店是可以讨价还价的，于是爸爸就跟店里的人谈价格，晚上妈妈下班后，全家一起商议要不要给妈妈买这块手表，最后下定决心用了几天的时间凑够了一百多块钱，去店里买了那块“罗马”牌手表。由于是旧手表，又送到修表店找人洗油泥、校时间，最后整修如新，成为全家的一件宝贝。后来我在高考的时候曾经戴着这块手表参加考试，那也是我生平第一次戴手表，至今能记起那种新鲜感。这块“罗马”表和爸爸戴的同样来自委托商店的“摩纹”手表，父母一直戴到去世，如今作为二老的遗物仍然保存在家里。

第三个大件是缝纫机。我第一次见到缝纫机其实是在电影上，当时有一部苏联电影叫《列宁在十月》，开头有一段是一个妇女用手摇缝纫机做衣服。后来到邻居家玩，发现楼上邻居家也有一台缝纫机，觉得好生羡慕。到了1971年，家里终于攒够了工业券，记得那是一个早晨，爸爸特意请了假，天还没亮就去商店排队，大约到了上午九点多钟，爸爸用自行车推着一大堆缝纫机零件回了家。

家里新买了缝纫机，这立即成为了全院里的大事，楼上楼下的邻居都来帮忙组装，不多一会儿就把缝纫机架、机箱、面板、机头、脚踏板、皮带轮等组装好了。楼上原本就有缝纫机的陆阿姨不厌其烦地给妈妈讲使用缝纫机的注意事项，还亲自做示范，整个一上午家里都热热闹闹。

这是一台可以把机头折进机箱里的缝纫机，不用时把机头放进机箱里，然后盖上面板就是一张小桌子，非常实用。平时家里就把它放在窗前，上面盖上一块塑料布当桌子用。

有了缝纫机，妈妈好像一下子手更巧了，我们全家的衣服都是妈妈来做。那时的衣服主要是蓝、灰、黑色，间或有一两件仿军装的草绿色，夏天的衣服会有几件白色或者小花布做成的。家里经常是买了便宜的白布，然后买来蓝色的染料，煮出来把白布染成蓝色，妈妈再根据家里人的身材在布上划出版型，裁剪后用缝纫机做好，最后在炉子里烧热熨斗，把衣服熨烫平整。在那些年代里，我们过年时穿的新装都是这样，在我们的目光里从一块白布一点点变成一件崭新的衣服。

这架缝纫机妈妈一直用到九十年代。再往后，市场上的成衣质量越来越好，花色也越来越多，同时随着我们兄弟姐妹陆续参加工作，家里的收入状况大为改善，缝纫机逐渐派不上用场了，最终被淘汰掉。

在那个时代，这种最实用的工具成为最让人羡慕的奢侈品，这是短缺经济的一个特有的时代现象。记得新世纪前后，朝鲜乒乓球队获得了一次冠军，他们国家给冠军的奖品就是中国产的缝纫机，这也能折射出来这个国家的人民生活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