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它比起来，《婚姻故事》实在不算什么

朋友送我一本书，封面上宣传语写着意大利版《婚姻故事》。自打《婚姻故事》去年上映，它好像变成了反应夫妻恐怖生活的一个象征。一对原本相爱的男女，可以怎么被数年的婚姻生活折磨得面目全非，希望对方死掉，认为自己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对方的错……

不过看完《婚姻故事》，我始终觉得这部电影并不那么恐怖。女主角在一开始的描述里说自己的丈夫，“他井井有条，考虑周全，他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像我，总是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的人要牺牲多一点，别人问你能不能干这件事，你觉得干也行不干也行，你开始做了，但是越做越不开心，到最后劈头盖脸怪罪一顿别人，这未免有点莫名。不过女性不可避免会吃亏一点，大部分女性因为别人的意见，通常要到三十多岁，才明白自己真的要什么，才知道怎么说个清楚。

这是当代婚姻，里面有一点挺奇特的，她早就已经不爱他了，但是他出轨才迫使她下定决心，因为女人总是在等待男人的错误，这样她就可以毫无愧疚地离开了。

《鞋带》要比《婚姻故事》恐怖得多。这本小说一开始我看得并不那么投入，一个妻子写信给丈夫，讲的是一件十分常见的事，她三十六岁，他三十四岁，有两个孩子，一个四岁一个八岁，丈夫忽然迷恋上了年轻女孩，头也不回地出走了。

对此丈夫是这么说的，“我是全心全意爱着她。我一想到要离开她，回到妻子和孩子身边，我会失去活下去的欲望。”

这样的故事，经我耳边已经听了不下三位数，一个女人全心全意为了家为了孩子忙忙碌碌，还没等回过神来，老公出轨了，她开始要死要活，威胁男人说你走我就自杀，或者她真的自杀了，她是那么决绝，好像跟老公在一起就是活下去全部的意义。她不知道，出轨的男人觉得不跟她生活在一起，才是活着的意义。

事情令人难过，但每次听到或者读到这样的故事，都觉得遗憾，上一代女性，好像在婚姻中是可以毫无自尊心的，她们只想好好维持现状，这就够了。

小说在几封信后，一下就来到了这对夫妻的晚年生活。丈夫中途离开四年后，回来了，他在四十多岁的时候取得了一些成功，他的妻子和很多婚姻中常见的女人一样，易怒，爱发脾气，对钱看得很重，总之不好对付。一个随时随地爱发脾气的老太太，一个唯唯诺诺只想息事宁人的老头，这种搭配还是挺常见的。

他们跟很多晚年夫妻一样，会出门度假，因为舒适的环境，凉爽的天气，觉得自己的日子相当不错，生活太美好了。直到回家，发现家里被毁得一塌糊涂。

一个家被打烂了，在他们去度假的时候。七十六岁的丈夫开始到处寻找他藏起来的小秘密，那是一堆三十多年前，他给情人拍的裸照，一直放在柜子最上方。往事又被打开，他开始述说他的回忆，关于他为什么会出轨，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家。

作为一个独立女性，我倒有点理解这男人，他三十多岁时生活走到了一个困局，一个仿佛自己是活死人的阶段。为了让自己重新感受到活，他决定要去过一种新生活，把围绕他生活的小孩和老婆统统甩掉。

是的，毫无责任心，很垃圾，但从另一方面讲，离婚就是为了让人不要再生活在痛苦中。在这两个人的描述中，他们都在通篇说着自己的痛苦，被抛弃的女人是如何痛苦，被赖上的男人又是如何痛苦。

两个孩子倒是好像两个很乖巧的洋娃娃，并没有惹任何事，分开的时候，他们有时去跟父亲生活，母亲崩溃的时候，他们在家沉默地玩游戏。

好像大人越是歇斯底里，小孩越是表现出超乎想象的成熟。

这对夫妻各自崩坏了一会，又若无其事一般复原了，并且修得了生活的真谛，如果想要婚姻生活安宁平静，少说话，保持沉默是最好的选择。但丈夫犯了一个这么严重的错误，于是在剩下三十多年的婚姻生活中，她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提醒他的错误，像法官一般高高在上，而丈夫只是一个可鄙的卑微的罪犯。这种炼狱一般的生活，这对夫妻竟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小说最后揭开谜题，他们的两个孩子，也已经四五十岁了，趁父母度假把整个家砸了个稀巴烂。他们从小就非常讨厌这个家，讨厌父亲，他要真是个恶人就好了，偏偏他作恶到一半还回来了。讨厌母亲，讨厌她一直收着他们从小到大的东西，什么都不肯扔，这种生活有什么好收藏的？

他们砸烂一切，摧毁一切，然后扬长而去。

留下的惊叹，才让我体会到，婚姻并非两个人的事，那些口口声声为了孩子要在一起的夫妻，最好都去读一遍《鞋带》，读读这个真正恐怖的婚姻故事，一个一辈子都在惩罚丈夫的女人，和一个一辈子都在欺骗妻子的男人。

想起我一个年纪轻的朋友，她经常说，自己这辈子都不要结婚不要生小孩。本来这些都是个人自由，但有时候那股反婚反育的劲头，总让人有点疑惑，其实跟另一个人生活在一起，也没那么恐怖吧？

《鞋带》里的女儿，四岁时父亲出轨，四十五岁时依然没有结婚没有固定关系，她没有爱人的能力，两性关系更令她恐惧，她支持取缔女人生孩子，取缔怀孕和生产，绝对要取缔。

因为这是一个从四岁开始，就觉得人生充满痛苦的小孩。

很多人过着糟糕的婚姻生活，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有些人想要打破这种婚姻生活，半途又像个懦夫一样回来了。婚姻生活真正恐怖的地方，我真不觉得是什么爱或不爱，男人的自由，女人的觉醒，成年人除了要做选择，还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最恐怖的地方是，你不知道小孩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为了这些，还是尽量做个坦荡，体面，彻底的人吧。

文/毛利

公众号/和毛利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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