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妈一开口，就像小李飞刀一样，刀刀致命

作为一个三十好几的成年人，这几年我的情绪已经稳定得多了。以前还经常因为琐事跟丈夫吵架，被小孩搞得心烦意乱，或者出门一趟被刺激得不行，气呼呼回来，现在趋势总体平稳，怎么说呢，岁月到底凭添几分恬淡从容不是？

除了一点，躲来躲去都躲不过。

前两天小孩去安吉参加夏令营，日子忽然悠闲起来。我和小陈虽然不放心了一阵，看看前方传来的照片每一张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也就打算趁此良机，不如好好出去吃一顿。

一顿不带小孩，不用老惦记他的晚餐，对结婚多年的夫妇来说，相当难得。

这时候我妈发了条语音消息来，点开一听：宝宝去夏令营，风这么大，你俩都没去个人看看？能放心吗？

我妈真的，有种神奇的本事，说话跟小李飞刀一样，刀刀致命。

一上来就是指责，他去夏令营你们不跟着去看看？你们这样也配当爹妈？

反问句是个很神奇的句式，通常一句话里包含着我要教你做人的伟大含义，还能顺带着扯出一串，你怎么连这个都不做，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的颐指气使。

本来挺开心，挺平和的心态，被亲妈一质问，瞬间就被踩爆了，点着了，忍不住要回怼一句：那你去呗。

我妈不甘示弱，又来一句：我去就我去，你把地址发我。

至此，我已经被气得七扭八歪，整个人跟被刺激的河豚一样，膨胀且有毒，但靠着坚强的意志力，不停在劝说自己：她其实就是关心外孙什么情况，但不会好好说话罢了，千万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我妈本人对这种语言刺激毫无察觉，多年来这是她一贯的说话方式，要说最可怜的受害者，那大概就是我爸吧。上周五亲眼目睹过他俩吵一架，原因很简单，我母亲在厨房里拆油烟机，拆着拆着发现自己装不回去，喊了两声我爸的名字，当时我爸正好在客厅看电视，什么也没听见。

只见沈女士如猛虎出山一般，气势汹汹跳到客厅，一开口就骂上了：只活狲，叫你为什么不回？天天只知道看电视，家里一点事不会做……

当然我父亲也不是好惹的，立刻心情恶劣骂骂咧咧，双方一触即发，让我觉得非常奇怪：都这把年纪了，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事实证明，大部分中老年人，似乎都不太会正常交流。

只要做惯中国式大家长，使用反问句就像他们的本能一般，时时刻刻都有一股统治者风范，我母亲每次一问话，就像慈禧太后开口一样：你怎么不把这个做好？你怎么连这个都想不到？

小时候被说，不知道怎么反驳，长大了还被说，到底是中年人，翅膀硬了，开口就能反驳回去：你别教我怎么做人行不行？

去年搬家的时候，我有一批衣服暂时放在父母家，还没来得及分门别类存放。她乐得做好人，到处送送亲戚朋友。于是我义正严辞说：你送我的东西前，好歹要问问我吧。当时吵了一架，我母亲立刻化身窦娥，给每一个亲戚邻居诉说委屈，陈述她是如何挨我骂的。事后有个邻居问，谁谁的衣服还有吗？只见我母亲飞快地朝她使了个眼色，说：别提这话。大概意思是说，等我走了再聊这事。

你看，只要你不同意她的大家长作风，她就要化身小媳妇给所有人看，我女儿又凶又小气，她害得我很难做人。

这一批中老年妇女，好像从宫斗剧里学到了不少锦囊妙计，很知道怎么在家里人面前颐指气使，出门又怎么样尽量做低姿态，总之，她就是那个做了很多事但得不到理解的好人，她可太委屈了。

没错，我妈这一代人，在家务能力上简直无可匹敌。一朋友的妈帮她带小孩，听说我老公在家全职带小孩，还经常忙到半夜一点，表示不可思议和难以理解：小孩上幼儿园还要干什么活？我每天干完活下午还能打场麻将呢。

外婆奶奶们干活又麻利又好，半小时能做出四菜一汤，收拾两小时整个家光亮如新。但是吧，我不止一次在各种场合听到这群五十六岁的阿姨，威胁着手里两三岁的孙辈：你再不跟我回家，我就不喜欢你了。你再不把饭吃完，我就不要你了……

她们又辛苦又累，但就是毁在一张嘴上，让你觉得这人怎么回事，怎么可以欺负小孩呢？

为什么动不动要反问，动不动要威胁，动不动还要讽刺？

我曾经在一篇讲拆迁户的文章里写，“在上海滩，女人不凶，丈夫和儿子都是要作妖的。”其实何止在上海，凶女人曾经是一个小家庭运行良好的稳定基石。《过把瘾就死》里，杜梅要是不凶，方言整天想着要跟哥们去鬼混，喝酒，吹吹牛皮。

曾经不太富裕的年代，电视剧里都是典型的跳着脚大骂的已婚女人，在那个时候，她们就已经熟练了各种反问句，“你还知道回来啊？”“你心里还有这个家啊？”“你怎么不死在外边？”

忽然凶着凶着，一路凶到21世纪，发现到处都在讲平等的交流和爱了。

我想亲妈们的凶，到这个时候，总是变得有点无着无落。她们忽然因为语言暴力，变成了我们实在懒得去沟通的人。

怎么办，到底是亲妈啊。

昨晚我送一盒点心过去，算是挽救一下母女关系。没想到我妈接过袋子，十分热情地说了一声：谢谢。

这让我很不习惯，我以为她又要略带讽刺地说：你还知道给我送东西呢。

没想到一句谢谢，证明她似乎也正在不停改进，努力学习，不要再句句都是小李飞刀。

文/毛利

公众号/和毛利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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