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人类活动，比熊猫还珍贵的动物岌岌可危

不需要保护

只请离动物远一点

虽然野骆驼的数量已经和大熊猫一样稀少，但它的珍稀地位并没有得到大众认知。早在100 多年前，人们还不知道这一物种仍然流传。

2014 年 12月，一只被中科院科考队戴上项圈的野骆驼奔向沙漠深处。GPS显示，被戴项圈的野骆驼当天在沙漠中行走了30余公里。

非著名珍稀物种

从字面意义来看，野骆驼这个名称很难使人把它与珍稀动物联系起来。但如果它与人们熟悉的家驼站在一起，你就能一眼将它区分出：

这种害羞的动物身形与家驼相似，但体形小了很多，双腿明显较家驼细长；它的驼峰呈三角形，下圆上尖。野骆驼之野，在于它是历史上从未经人驯化的骆驼品种。

根据中国林科院野骆驼专家李迪强研究员的经验，在野外若要辨别野骆驼，其实非常简单：如果你驾车在罗布泊驰骋，见了人或车就向远处逃跑的，一定是野骆驼；反之，如人已接近至百米之内还不理不睬，就肯定是家驼。

2014 年 12月11日，9 时许，天刚亮。林科院刘芳博士在沙地里发现较新的骆驼脚印。说明附近有成年骆驼出没。

人们原本认为野骆驼已经灭绝。1877年俄国探险家普热瓦尔斯基在罗布泊考察中发现野骆驼群，是近代以来人们第一次重新发现野生骆驼。但直到1994 年，科学家才从罗布泊的野骆驼皮毛分析发现它与普通家驼有 3% 的基因不同，从而基本确定这是一个不同与家驼的物种。

3% 的基因差别看起来并不惊人，但与之相对应的是，人类与猩猩的区别也只有 5%。从遗传的进化关系来看，今天的野骆驼虽然看似普通家驼，但它实际上是现代家驼的远古祖先，是骆驼这一物种的活化石。

单峰驼的野外种群已经灭绝。提起野骆驼，就是指的野生双峰驼。

2014 年 12月10 日，途经彭加木墓地纪念碑处，协助此次科考的西湖自然保护区的队员向墓碑磕头致敬。

这一发现使科学家们必须加快探寻野骆驼的步伐。在上世纪 90 年代末，中国考察队顶着罗布泊的残酷环境，先后 6 次进入罗布泊，行程 3 万公里，对野骆驼的四个分布区进行了全面的了解。2001年 2 月 6 日，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向世界正式宣布，新疆罗布泊地区的双峰野骆驼是一个新发现的哺乳动物新物种。

目前，野骆驼分布在柴达木盆地、罗布泊，柴达木盆地，塔克拉玛干沙漠等地。最近几十年里，人们在不断地修建铁路，切割它的栖息地，所以野骆驼的种群分布越来越分散。而罗布泊得益于它曾是原子弹试验基地，几十年中一直是无人区。因此，野骆驼才在这里生存了下来，形成了相对较大的群落。

2014 年 12月11日，晚 9 时，司机从峡谷地重新回到沙滩地上，一脸的疲惫，做暂短休息，等待另一辆车，一同再夜行沙漠 4 个小时到达驻地。此地也是狼频繁出没的地方。

在茫茫隔壁沙漠，要找到一只特定的动物无疑大海捞针。科考队经常进沙漠，进行生命考察、布设红外相机的工作，但野骆驼仍然非常难找，因为它会机敏地发现人，然后隐藏在沙漠里。“沙漠里有沙丘，还有灌丛，而且沙漠里面的地形不是平的，沙丘会阻挡视线。”李迪强说，“骆驼一旦发现人的存在，就会躲起来。”

“野骆驼在沙漠中虽然有极高的耐受力，可以耐受极大的温差，可以喝咸水、吃梭梭草为生，但它始终是需要这样的生存资源的，”刘芳说，“沙漠看上去无边无际，但是水则是有限的。而没有水的地方，骆驼也只是路过而已。今天我们最强调的是沙漠水源点的保护。”

2014 年 12月11日，2 辆考察车驱车往返 120 公里，耗时 6 个多小时到沙漠大峡谷地段的一动物饮水点处，目的是取回红外相机拍摄的照片和为驻地取生活用水。车队沿着河流冲刷的河沟行驶。

这些散布在沙漠上的水源点，虽然非常浅和小，但供养着一整条的沙漠生物链。不仅野骆驼，其他沙漠动物也依赖这些水源点生存。

从红外相机拍摄到的画面来看，沙漠中还存在着藏野驴、盘羊、岩羊、狐狸、兔子、雪豹、豺、狼群。除了陆生动物，猛禽也在沙漠中生活，如胡兀鹫、金雕、高山兀鹫。

而人类活动是这些水源点面临的最大危机。

2014 年12月12日，一名考察队员在人工挖掘的动物饮水点附近查看。不大的饮水点附近留下了数百个动物的脚印。有骆驼的、鹅喉羚的、盘羊的、猞猁的、狼的。

“2007年的时候，我们调查过一个野骆驼活动密度最高的区域。当时那里发现了很多野骆驼。没过两年，那里修建了一条高等级公路。”刘芳说，“人也需要水。修建公路也必须依靠水源点。而动物对这种侵占是无能为力的。

”一旦水源点消失，依靠这一水源点生活的区域食物链就会被逼着撤退到更深处的沙漠之中，没有迁徙能力的动物则会悲惨死去。

“所以我们的重要工作就是通过行政力量保护水源点。公路路线建设需要考虑到动物的生存。如果人的活动范围离水源太近，方圆几百平方公里的野生动物活动区域就没有了。”刘芳说。

清晨 9 时许，沙漠里天刚刚亮。一名参加考察的队员在为当天行驶的车辆加油。

目前，国家已经在罗布泊划出了三个国家一类自然保护区。但是罗布泊的保护区仍然在不断地被蚕食。

对野生动物来说，没有水与食物，一片沙漠就没有价值；而对人来说，更重要的是矿产。而开矿点的建设，对水源点是最大的威胁之一。人一旦迈进沙漠，就需要路、需要机械、需要油与电。而这些，每一步都离不开水源的支持。

因此，如果某处水源点被选定为矿产用水点，这片区域的野生动物就会消失。

“目前保护的关键，是保护野骆驼生活必需的一些生存资源存在的地方。比如还有产羔地、生长有梭梭草的地带。如果在野骆驼产羔的关键季节、这些关键生存地点被旅游、道路、矿产占据的话，野骆驼就会被逼入更深的角落，它们迁徙途中、产羔途中可能就会发生意外而死。”刘芳说。而这种情况长期出现的话，可能意味着群落灭绝。

2014 年 12月11日，考察队员在库木塔格沙漠用绳索逼迫一峰野骆驼受困就降。以最小伤害为原则将其围困抓获。这峰野骆驼约两岁大、较为温顺。

如果人用一种更为聪明的办法去避免干扰野骆驼呢？

“人自以为很聪明，”刘芳说，“但人分出来的保护区，野骆驼不一定遵守。野骆驼有自己的迁徙线路。所以建设保护区时，人其实有许多东西是无知的。你以为已经划出保护区了，然后在保护区外这儿批准一条旅游线、那里批准一条公路，这样也可能导致它的灭绝。”

即便是好心的干扰，也是错误的。

“一个地区的生态平衡，与它的资源提供是息息相关的。如果人本着好心，把水源点挖大了一点，可能就会影响整个生态平衡，”刘芳说，“因为水面大了，蒸发面积也会变大。我们还看到过一种情况，原本一个小水源点被挖成了四五平米的一个大水面，结果，说不定野骆驼一来，狼也就跟着来了，整个原本生活在这一区域的动物链条、它们的行为方式都会被逼着改变。保护并不是给钱就能解决的：找来钱、挖开水源，并不就是保护。”

2014 年 12月11日，林科院博士薛亚东驱车往返 120 公里，耗时 6 个多小时的沙漠大峡谷地段的一饮水点处，在骆驼下入峡谷必经之路上，安装红外相机拍摄骆驼照片。

靠着西湖湿地的雅丹就曾经是野骆驼最好的夜宿地之一。

在 2007年，科考队员曾经在雅丹见过大群的野骆驼。“但是人来了，人把雅丹建设成了雅丹景区。于是再也没有野骆驼去雅丹了。 “你想象不到野骆驼有多敏感，”刘芳说， “哪怕出现一点人的气味，或者其他它不熟悉的气味，野骆驼就不会踏足这块区域。因此，就算人们不去刻意捕猎它，这种生活空间的占据也会慢慢挤压它们的生存资源，最终可能导致灭绝。”

红外触发相机拍下的野骆驼照片。

“我们必须认识到野骆驼的重要性，”李迪强说，“它的数量比熊猫还稀少，生活在严酷的沙漠环境里。这是一种非常古老的活化石一样的生物。而我们目前对它的了解仍然非常少，以至于我们现今无法拿出数字来具体评估旅游、矿产开发对它生存的影响。”

“只是从雅丹这个例子来看，如果旅游、矿产、道路再发展下去，等于是进一步压缩它原本的生存空间。所以生存空间压缩了以后，我们可以想象，它的种群要扩大是不可能的，只能是越来越少。”

沙漠水源点附近矗立的警示牌。

因此，对沙漠的生态链条，最好的保护办法就是根本不去干扰它，哪怕好心的干扰也不行。

“我们看到野骆驼有自己的种群，它的自我繁殖能力、生存能力是没有问题的，”李迪强说，“在减少对它们干扰的情况下，尽可能多地了解这个物种的行为规律，以及它的需求，为将来更好地保护它提供科学数据和依据，这个是最重要的。”

摄影 / 秦彬

撰文 / 王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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