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虾共舞的长丝虾虎鱼

九月一日是开海第一天，经过四个月漫长的等待，吃货们终于迎来了一年之中生命的第二次绽放（春天已经绽放过一次了）。

港栾码头上红旗招展（渔船上都插小红旗），人山人海，跻身其中，就和小时候玩的“挨油儿”游戏一样，一会儿工夫就挤出汗来了。我被人流拥着往前挪蹭，跟前恰好一艘渔船刚靠泊好，船主正把一笼笼一筐筐的渔获搬下船。

长丝虾虎鱼

有一筐是活蹦乱跳的小鱼，这是我从未见过的一种鱼：身体是黄绿带红色，体侧有五六道暗褐色的横纹，比粉笔长不了多少；两颊略鼓，颊部和鳃盖散布着些亮蓝色小点；双眼长在头顶，靠得挺近。它们跳跃着，支起背鳍，互相撕咬，样子很是凶悍（即便是离水上岸自身难保，仍不忘攻击对手，这才是真正的“战斗鱼族”！）。我问这是什么鱼，渔家也不知道，只说这种鱼炸着吃特别鲜美，售价是二十块钱一斤。这让我有点吃惊，要知道大小和它差不多的玉筋鱼（黄县话称为“面条鱼”）才卖四五块一斤，海鲫鱼（学名斑鰶，日本有名的小肌寿司就是用它做的）也只有五块钱左右，辫儿根儿（学名鲬鱼，黄县话称为“辫儿鱼”，“辫儿根儿”指没长大的辫儿鱼）甚至只要一两块钱，这无名小鱼何以如此之贵？带着疑惑我给它们拍了张照片，准备向人请教它的来龙去脉。

我把照片发给桑岛的一位同学，她出身渔家，从小见多识广，各种海鲜门儿清，但她也说从来没见过这种鱼。看来我只有自己揣摸了。

弹涂鱼

根据这种鱼的头部、口部的形状，体形的大小，以及它们战斗时的姿态，我想到了电视上曾经看到过的弹涂鱼，虽然弹涂鱼看上去灰头土脸的，像个泥水匠，长着一双青蛙眼，浑身遍布蓝色的小点点，从外观上看二者差别较大，但我感觉它们还是有些神似的。查中国动物志，弹涂鱼为鲈形目虾虎鱼科弹涂鱼属，该属中并无我想找的无名小鱼，但却更坚定了我的判断，因为以“虎”命名的鱼虾类往往身上长着和老虎一样的横纹，如虎鲨、虎鱼、海虎虾，这和无名小鱼身上的横纹是契合的，差不多可以肯定它是虾虎鱼科的鱼类了。虾虎鱼（旧时写作鰕虎鱼）是海鱼类中最大的一科，有196属1480余种，我国约产40属120余种，通过仔细比对，我终于发现了无名小鱼的身影，它应该属于丝虾虎鱼属，学名长丝虾虎鱼，俗称丝虾虎鱼、丝鳍猴鲨：体细长，头、体均侧扁；眼小而位于背缘；体呈淡橄榄色，头散布以青色小点；吻短，圆钝；第一背鳍具黑斑，第二背鳍与尾鳍具淡红横带。对照照片，这些特点都吻合，其第一背鳍鳍棘延长呈丝状，这也是它得名的原因。

虾虎科鱼类主要栖息于近岸潮间带或底质为泥沙、岩礁的浅海区，内湾及河海交汇处（黄县人口中的“鲇咕头”，就是一种虾虎鱼），有些种类也生活在淡水中（黄县南部山区河流中有一种“铺拉嘎儿”，也是一种虾虎鱼）。虾虎鱼最突出的形态特点就是左右腹鳍并成一体，形成一个吸盘样的结构，这是为了适应生存环境的一种进化，当大浪袭来或激流冲击时，虾虎鱼可以紧紧吸附在岩石上不被冲走。长丝虾虎鱼为暖温性近海小型鱼类，体长八九厘米，栖息于沿岸泥沙底海区，以大型挠足类和小型虾类如钩虾、细螯虾等为主食（喜食虾且体有虎纹，故以“虾虎”名之），兼食藻类、蟹幼体和仔鱼等，是以肉食为主的杂食性鱼类。

长丝虾虎鱼还有一个有趣的特点，就是喜与枪虾共生。枪虾又名鼓虾，黄县话称作“夹巴虾”，黄县海域主要是鲜明鼓虾和日本鼓虾两种，长有一大一点两个夹巴，小夹巴用来进食，大夹巴用来自卫，大夹巴上分可动指和不可动指，可动指上有杵突，不动指上有臼窝，两指骤然合拢时，可动指上的杵突打入不动指的臼窝，会射出时速达上百公里的高速水流，就像扣动扳机发射子弹一样。这股冲击波使水压在短时间内急剧降低，在瞬间形成水泡，这在生物学上叫“气穴现象”，冲击波的能量足以击晕或杀死虾钳前方的小鱼小虾。随着压力恢复正常，水泡破裂会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像敲鼓一样，这就是“枪虾”“鼓虾”得名的由来。但是鼓虾眼神不太好，需要有人给它提供预警，长丝虾虎鱼虽然凶悍，但个头太小，要保卫自己的领地也需要找个帮手。长丝虾虎鱼本来是以虾为食的，但鼓虾个头挺大，浑身包裹着坚硬的盔甲，还带着手枪，二者势均力敌，又都需要抱团取暖，便只有和平共处、共居一穴了。

长丝虾虎鱼与鼓虾

长丝虾虎鱼负责观敌料哨，鼓虾则会清理泥沙来保持洞穴畅通，每当有危险来临，长丝虾虎鱼便会摆动尾巴通知同伴，紧要关头鼓虾就会来上一枪，长丝虾虎鱼等于找了个保姆兼职保镖，在生物学上，这称为“共生关系”。

长丝虾虎鱼相对来说还是喜欢比较温暖的海域，黄县海域不是它的传统栖息地，这也是桑岛渔家不认识它的原因，如今黄县海域也可以捕到长丝虾虎鱼了，这是不是气候变暖的标志之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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