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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前段时间，居家之中，有友正策划国民318公路的直播。她问我：“如果自驾旅行，让你推荐带在身旁于旅途中阅读的书，你会推荐哪一本？”我一时窘迫，一来自己素日读书不多，二来读书好忘，竟给不出一个自认为比较合适的答案。

如今想想，倒也愿意给她一个迟到的推荐。

这个春天，人们对家的感受似乎从未有过的浓烈，进而对家人、对亲情亦是前所未有的热烈。尤其身处异地，对家人的思念、对亲情的渴望，或许会比平时更为浓厚。于是，我想到了“家书”。

“从前书信很慢，车马很远”。在山高路远、交通不便的年代，家书一肩挑着两头，是对羁旅、惦念的最大慰藉。是生、是死，是好、是坏，唯一的途径就是家书。“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等待一封家书，会望眼欲穿，会喜出望外，当然，也可能会肝肠寸断。

旧时的家书一笔一画，见字如面，情在其中，穿透纸间，几可推断出他（她）在书写家书时的神情、心情，满纸的温度。

艰涩难懂的书籍会割裂旅行的快感，通俗易懂的小说令人沉迷，反而削减旅途的兴致，旅行之中带一本“家书”，游览之余或夜深人静之时，翻上几页，读上几封，放松身心，让自己安静，也慰藉了远离家乡的惦念，应是不错的选择。

贰

时至今日，结集的家书不在少数，其中，曾国藩家书、梁启超家书、傅雷家书等为我们所熟知。于我而言，更喜爱也愿意推荐朋友一读再读的是《梁启超家书》。

梁启超先生学贯中西，是“大百科全书”式人物。抛开他当年的社会地位、政治主张不论，单从教育入手，毫无疑问，他是位出色的教育家。而如果以子女的功成名就来印证父亲的卓越，梁启超先生是当之无愧的成功人士、杰出代表，是理应受到膜拜的。

九个子女，个个成才，各有所长，个个不凡，其中竟然有三位院士：建筑学家梁思成，考古学家梁思永，火箭控制系统专家梁思礼。一个家庭中走出三位院士，这在中国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堪称教育奇迹。九个儿女的成长，一路都有梁启超先生的陪伴和悉心培养。这在《梁启超家书》中是可以一一印证的。

《梁启超家书》有不同的版本，大同小异，大多分为两部分：家书部分按照时间顺序排序，从1912年10月到1928年10月，时间跨度16年；后部分大多是附录，有的是先生的演讲稿，有的是谈话录，有的还刊载了“在徐志摩和陆小曼婚礼上的训词”，其实都是从侧面反映先生的为学与做人。

因梁启超先生博学的缘故，家书中既有家国情怀、为人处世，也有家长里短、纸短情长。也正是家书的原因，书信或长或短，也不避讳，谈时局、谈学问、谈求学、谈责任、谈坚持、谈健康、谈理财……所有涉及社会、人生及家庭的话题，都能在家书中找到他的态度、主张和理念。

透过这一封封家书，我们不仅能看到一位不辞辛劳的政治家、思想家，更能看到一位高明的教育家、一位开明的父亲，一位充满了童心童趣的小老头，是如何与他的儿女们对话、交流甚至撒娇的，读来颇有收获，且有趣味。

叁

梁启超先生教育之所以成功的背景、渊源及理念、方法，解玺璋先生在《梁启超家书》的“导读”中说得非常透彻。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角度出发来阅读，应会得到不同的体味与感触。

如果仅用简单的文字来概括此书，对这200多封家书做个大致的提炼，我想不妨用“心、平、气、和”这四个字进行一个浅显的归纳。

父母爱子女是人的天性使然，顺理成章，也天经地义。梁启超先生对九个儿女的教育，是基于一位父亲的爱心。他在写给孩子们信中一再表示，他对他们的爱是发自肺腑的，是自然纯真的：“你们须知你爹爹是最富于情感的人，对于你们的爱情，十二分热烈。”类似这样的表白，书信中随处可见。有一次，他读了一整天的书，晚上又喝了点酒，就有些醉了，于是，“书也不读了，找我最爱的孩子谈谈吧！”在他晚年，思顺、思成等五个子女求学海外，他非常想念他们，时常给他们写信，称他们是“老白鼻、大宝贝思顺，小宝贝庄庄、那两个不甚宝贝的好乖乖，对岸一大群孩子们，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从这些称呼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他是多么喜欢疼爱自己的孩子们。

梁启超先生一生写的家书超过百万字，大多写在工作、应酬之余的午夜之后，其中不少是日常生活琐事，但是字字句句包含着浓浓的亲情，字里行间流露出一位父亲疼爱孩子的拳拳之心。毕竟，只有真爱才会如此深情，才会事无巨细却乐此不疲。

家书平实自不待言，通读这200多封书信，你会发现，梁启超先生虽是旧时的一家之主，但对孩子们并非居高临下的俯视，恰恰相反，他始终保持着以平视的目光和孩子们平等对话、交流。透过给孩子们的书信，看不到他板着面孔的说教，更多的是建议、帮助，抑或劝告，有的时候是循循善诱，有的时候则是苦口婆心，始终尊重子女意愿。梁启超一直希望思庄将来做他的助手，在信中给出了自己的详细想法，最后还不忘加上一句：“你自己想想定主意吧。”最终，思庄没有接受父亲的建议，而是按照自己的兴趣与意愿作了选择，成为著名的图书馆学专家。

平等的对话还在于梁启超懂得与孩子沟通的技巧——始终把孩子们当朋友。对这群“朋友”，他始终敞开着自己的心扉，无话不说，真诚以待。大到对时局的看法，小到理财的收支、自己的心情。倒是今天的很多父亲，嘴上说着和孩子做朋友，一旦孩子逆了自己的心意，立马撕掉朋友的伪装，瞬间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父亲，一顿棒喝，让孩子无所适从。

梁启超先生是慈父，也是严父，他不仅关心孩子们的学业、工作、生活、健康，更对孩子们的品性、为人、立身、处世给予细致入微的指导。梁启超先生一生都在致力于做对社会有益的事，身体力行给孩子们做表率，希望孩子们能保持爱国报国的气节、治学做人的气质。他对孩子的要求是不管做什么，只要做的事对社会有用，他都支持，并以曾国藩的“莫问收获，但问耕耘”来教导孩子们。他希望自己的子女“总要在社会上常常尽力，才不愧为我之爱儿”，“天下事业无所谓大小，只要在自己的责任内，尽自己的力量去做，便是第一的人物”。

在他的教育下，孩子们都懂得坚守自己的气节和气质，也有自己心中的家国。九个子女，曾有七个留学国外，但学成后无一例外都回到祖国效力，在各自的领域大放异彩。

“礼之用，和为贵”。深受儒家教育思想影响的梁启超先生对“家和万事兴”的道理是了然于胸的。子女众多，分散各地，且大多在国外，好比一只只放飞的风筝，自由飞舞，好在风筝的线都绕在梁启超先生的手中，也缠在他的心头，松紧适度。他对孩子们的求学、求职，甚至成家后的生计问题，大都在场外做分类指导，有时还亲力亲为，尽量为他们做出妥善安排。200多封书信中，透露了梁启超先生对“政通”的期许，更展示了他对“人和”的追求。信中，他无时无刻地不在关爱、呵护着孩子们，还经常劝告孩子们彼此之间相互扶持安慰、和睦相处。

还是解玺璋先生总结得好：“他写给孩子们的每一封信，都传递着他的体温，娓娓道来之中，透着坦诚、平和、真挚和暖意。种种人生道理就这样在‘润物细无声’的诉说中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孩子们。”

肆

一本“家书”，200多封书信，可读可说、可思可学的内容甚多，勉力成文，也只是做个迟到的推荐，应付好友的“命题作文”。至于书中的精彩，则有待有兴趣的朋友自行去领略。

只是，读了梁启超先生写给孩子们的家书，却不知孩子们写给父亲的家书长得啥样，会有哪些精彩，多少有点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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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策划 / 赵媚

编　审 / We领读·悦读组

排　版 / 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