伫望和想象——走过《青石板桥》

文/厕所所长


前段时间,我们发现《老宅——回不去的过往》的阅读量超过了800,师妹跟我说,我也想有你这么高的阅读量。我说,那是因为你没有自卖自夸,我天天都在自卖自夸。她说,我写得不好,不敢自夸。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总说她写的东西不好。于是,我决定拿她的《青石板桥》开刀,做一把阅读理解,好好搞她一下。

伫望和想象——走过《青石板桥》

先把原文抄在下面:


青石板桥

三斤半


我看着镜子里,

抿嘴时下巴上的疤。

努力不回想是,

即将跌下去的梦。

不想抓住,

这还有十几只手的绳子,

我想和你回家。


落完雨的青石桥,

我问你,

太阳是不是老了,

照不出灿烂。

你把笑挂在眉上,

捏了捏我的肩。

用那双很大的,

拿过枪的手。


他们把旧暖炉,

搁在你的腿边。

你还坐在那面墙前,

面如丹,神色若水。

我摸着你刚剪的寸头,

不黑也不白。


好几次,

我想牵你的手,

走过那青石桥。

你总是看看我,

又看看窗。

说,去续杯茶来。


作者的这首诗是写给她爷爷的,在写这首诗的时候,爷爷已经去世了


我看着镜子里,

抿嘴时下巴上的疤。

努力不回想是,

即将跌下去的梦。


这个故事在《给爷爷写的诗》里已经讲过,不到一岁的三斤半,架着学步车,嗖的一声从楼梯上飞了出去,留下了下巴上的疤痕。所有的女性都是爱美的,尤其是师妹这种不甚美丽的女孩,更是如此。但是这一次,她注意到自己的疤,并不是因为觉得自己不够美丽,而是因为,这一天,她刚刚知道了爷爷去世的消息。由这个疤,她想到了那个摔落楼梯的故事,或者准确的说,这个疤痕,唤起了她对人生初次跌落的恐惧感。这种恐惧感在当时一现即隐,因为在她真正受到坠落的伤害之前,已经被爷爷接住,恐惧感随即化解。由于爷爷的存在,这次坠落除了这个疤痕,并未对她造成什么心灵上的创伤,在后来的岁月中,逐渐淡忘。但是现在,她再一次看到自己的疤痕,那种坠落的恐惧感犹如我们每个人常做的噩梦,重新回到心头。在潜意识中,也许她还希望有一个“一把接住她”的人,可是爷爷已经不在了,这种恐惧感就变得无法消解。所以,她像多年前的那个孩子一样,说她


不想抓住,

这还有十几只手的绳子,


幼儿园的老师,带着孩子们散步,让孩子们抓住一个挨着一个,抓住一根绳子,这是再寻常不过的景象。但实际上,抓住绳子的举动,意味在这个时刻,扮演外力的老师生硬的将许多毫不相干的生命连接在一起,使得一群孤独的个体更加孤独。作者无力拒绝,但为此感到痛苦,因为一个年幼的孩子,还不理解为什么必须和一些毫不相关的人呼吸与共。这两行是第一段的第二个部分,她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思绪从现在回到幼年。但时光终究不能倒流,就像爷爷不可能死而复生一样,自己也不可能回到幼年。因此,她幼年的回忆越清晰,其实就越强烈的诉说了“回家”的不可能。而正因为不可能,所以格外期望,格外想念——最后一句便呼之欲出——


我想和你回家。


那么,家在哪里呢?时间闪回到爷爷还年轻,她还年少的时候


落完雨的青石桥,

我问你,

太阳是不是老了,

照不出灿烂。

你把笑挂在眉上,

捏了捏我的肩。

用那双很大的,

拿过枪的手。


一老一小在落完雨的青石板桥上,默默地走着。她问着古怪的问题,这是全诗唯一一次以语言发出的疑问——太阳是不是老了?爷爷答以微笑与和蔼的爱抚。我们看到了那个只存在于她想象中,再也回不去的家。原来家不是别的,只是和亲人在熟悉的地方并肩行走,说着一些仿佛没有意义的话语。


后来爷爷老了,中风了,逐渐变得不能随便走动,但仍然保持着一个军人的威严


他们把旧暖炉,

搁在你的腿边。

你还坐在那面墙前,

面如丹,神色若水。


孙女也已经长大了,似乎终于知道珍惜和家人相处的时光,她会陪着爷爷,逗他开心


我摸着你刚剪的寸头,

不黑也不白。


我们回去看一下第二段,在第二段中,爷爷和蔼地捏着孙女的肩头,在这里,孙女反过来,温和地摸着爷爷刚剪的寸头,构成了一个对应。


好几次,

我想牵你的手,

走过那青石桥。

你总是看看我,

又看看窗。

说,去续杯茶来。


只是爷爷已经不能起身了,当孙女再次想牵着她的手,走过青石板桥的时候,他多想从孙女的身上,望见她幸福的一生,多想透过窗,再望见他们一起走过的那座青石桥,但这一切他都已经无法做到了,他只能在那里,看看她,又看看窗,伫望和想象。我甚至可以看到他那双拿过枪的手动了一下,却不再能够放上孙女的肩头。此刻他的心情必然是悲伤的。他似乎已经看到自己生命的残烛在风中明灭不定,已经知道,自己即使望得再久,都无法望见孙女长长的一生,你以为他会老泪纵横,但他却笑着说,去续杯茶来,在克制和温情中,一下就把全部的悲哀都消解了。这整首诗中唯一的一句回答,它把我们带回了诗的第二段,回到了落完雨的青石桥,回到了那个全诗唯一的提问——太阳是不是老了?作为读者的我们不得不继续读下去——


你把笑挂在眉上

捏了捏我的肩

用那双很大的

拿过枪的手


这双拿过枪的手于是又构成了对结尾孙女想牵起的手的一种深情的回望,两只属于爷爷的手,似乎穿越了时空而紧紧相握,而夹在中间的,是孙女努力想牵动的曾经。借此,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悄悄重叠,现在的我,势必又再次回望过去——


你刚剪的寸头

不黑也不白


这里的黑和白,象征着时间,黑色是年轻,白色是衰老。不黑也不白,爷爷不会年轻,也不会老去,时间就定格在这里,成为永恒。然而世间并无永恒,这个画面遂成为了爷爷已经不在了的暗示。这就是全诗的结构,在时间顺序发展的基础上,用回答回溯提问,用手握住手,用伫望引出回望,而这一切,全部包裹在孙女的想象中,包藏并等待着。最后,你会不由自主的再往下读——


你总是看看我,

又看看窗。

说,去续杯茶来。


茶续上了,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搞毕。希望师妹早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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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27

标签:板桥   青石   自卖自夸   寸头   暖炉   恐惧感   幼年   孙女   疤痕   师妹   绳子   爷爷   很大   太阳   时间   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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