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桃花源

晚上八点集合出发，之前下起了大雨。大巴车在城里走了很久，最后确定出发人数是34人。路上所有人都在说笑，还有人在车厢里来回走动分发食物。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上了高速公路，大家打起了盹。夜里一点多种才到孝感。好大的停车场。跑长途的巨型货柜车整齐排列，驾驶室的门敞开着，司机们躺在水泥地上，以各种姿势做着美梦。除了鼾声一切都静悄悄的。上完厕所席地而坐，休息了大约20分钟，又开始继续赶路。坐着睡觉的滋味真不好受，头歪过来歪过去，整个脖颈特别难受。稀里糊涂熬到了天亮。

太阳出来了。车还在不停地赶路。过了武当山，在竹山县城吃了早饭。我要了一个夹土豆丝的大烧饼，喝了一碗粥。这几十号人都是在这家饭馆操作间里刷牙洗脸，男男女女场面还挺壮观。到了10点多车子终于开进山里，路面时好时坏，在一处下坡路段，山上流下来的水像小瀑布一样漫过路基形成一个水洼，司机想让右边车轮骑上路牙慢慢滑过去，突然咣当一声右前轮滑出公路掉到山崖下面，整个车子倾斜。车上顿时一片惊呼。幸亏司机及时刹车，让车悬在了半空。所有人都立刻站到了车里侧，避免悬空那一面受力，司机和领队还有我从唯一的前门小心翼翼下了车。大家分头搬些石头给后轮打上眼，然后打开最后面一排座位车窗，让所有人一个个从里面爬出来。由于巴士很大很高，下面的人还要接一把才行。车空了以后，身强力壮的男人们都集中在车头，司机开始小心翼翼倒车，我们一起用力向后推。随着一声轰鸣车子倒了出来。大家不约而同鼓掌欢呼。

还是不停地赶路。进入山里以后，凡是移动手机都没了信号，联通反而有。山路蜿蜒崎岖好像永远没有尽头。由于一夜没睡好大家都很疲劳，总希望快点到达目的地。可是直到下午一点多才到渡口。车停在了半山腰上。正是如日中天的当午，我们纷纷背起行囊顺着山上小路走向渡口。有几条铁皮船停在那里。全部人马上了三条船逆流而上。水绿绿地很清澈。船行40分钟左右终于靠岸。我们开始爬山，爬完山又开始逆流溯溪，边走边玩边拍照，玩够了再去追大部队。

傍晚开始上山露营。我们看到了山脚下唯一一户人家。男主人姓王三十九岁，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整栋房子是干打垒式土坯房。在他家稻田前面有一块空地，先到的人已经占据了有利地形搭起帐篷，留给我们只有一块小边角。地里长满了很高很硬的草，而且很不平坦。帐篷搭好后试着躺了一下很不舒服，草根把帐篷硌出一个个鼓包，全部摆弄停当已经到了吃晚饭时间。在我们住地下面就是那条永远流淌的溪流，也是我们寻梦的桃花源。就在这溪流边上大家用溪水煮面吃，然后跳进溪水里游泳和洗澡。

天完全黑透了。城里的那种灯光和喧闹在这里没有了一点踪影。头灯派上用场，它照亮你脚下的路，而这些路就是田埂、稻田、漫坡和泥泞，四周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我们所处位置是在一个山坳里，可以说四面不透风，除了头上夜空，四周群山把我们结结实实围在当中。夜深了，下面溪水哗哗流淌，你仔细倾听会感觉在下雨。周围树林威严静穆，虎视眈眈地列队站在那里；树林中萤火虫忽隐忽现，如幽灵般跳跃、闪动、眨眼；蛙鸣和蛐蛐叫声不绝于耳，在这黑夜里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歇下来。我躺在帐篷里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由于昨天大家都很疲劳睡得又晚，所以新一天早晨当露水打湿帐篷的时候，头顶上月亮瞬间隐去。爬出帐篷很多人还都在睡觉。今天的项目是溯溪。

十点多大家才整装完毕，除了随身携带少量食品和饮水以外，其他行李都放在老乡家。所有人开始像鸭子一样被赶下河。水有些凉但也清爽。不过走在水里经常会有一些细沙和小石子进到鞋里面，走一会就要脱鞋倒沙子，那鞋又难脱又难穿，还经常容易滑倒。我就在这种装备下和大家沿着河谷往上走，目的是一直走到这条溪流发源地。两边山谷忽宽忽窄，溪水忽浅忽深，我们一行人马悠闲置身其中，有几个活跃分子不停讲黄段子，引来大家一片哄笑。

走了很久很久，到了一个据说曾经有瀑布的地方，山上有水流过痕迹，但没有瀑布，已形成断流。旁边是一个深潭。领队说就到这里不再往前走了。我们几个会游泳的就跳下去游起来，感觉超爽，游够了玩够了开始往回返。又是不停的脱鞋穿鞋、淌水跳跃，太阳完全被挡在了峡谷外面。光线逐渐变暗，温度也慢慢降下来。队伍形成一个个小团体，拉开的距离越来越长。我替双子背着她的小包，一路跋山涉水。有一处水较深，不小心一屁股坐到水里，把背包底部打湿了。

回来的路好像特别长，永远都走不完。天空在峡谷缝隙中移动，人在峡谷溪流中穿行。前面人留下湿漉漉脚印和淌混的溪水，就是你应该走的最好路线。当用最后不多力气走到老乡家时候，由于长时间浸泡，双脚腕到脚踝处全部发白，鞋帮把脚脖子划出道道血痕。大家坐在老乡家门前空地上休息，每人发了一瓶水，歇够了拿着行李回驻地。帐篷被太阳晒了一天又闷又热，陆续回来的人群都到下面溪水去做晚饭了。

吃过晚饭的女人们又开始在溪水里洗澡、洗头。可能是在某人倡导下，晚上要开party，杀了老乡两只鸡，一群公狼母狼围坐在那里等着喝鸡汤。好像是一个叫老张的下厨。这两只鸡从被屠戮到端上餐桌估计也要晚上十一点左右。我因为感觉疲劳不太想等，所以先回帐篷睡觉了，但一直没睡着，就躺着看星星。吃完鸡喝完苞谷酒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嘈杂的脚步，喧闹加着胡言乱语，手电和头灯交叉在夜空中闪亮。有几个家伙开始撒酒疯，一个叫小猪的女人自爆前晚和一个叫土豆的家伙混帐睡在一起。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酒壮怂人胆，老王和土豆大声嚎叫小猪的名字，在得到回应后，他们拿着手电狂奔过来，双手撕扯着帐篷，往里面打着灯光，呼呼地喘着粗气，要小猪过去跟他们睡觉。这次小猪没有答应。那个叫土豆的整个就一流氓，凡是女人她都不放过，哪个都要找机会摸一把、逗两下，要不就挤在人家旁边座位上腻糊。老王是满嘴黄段子，基本不重样。但它只是说说而已，人还不错。小猪这个女人看起来长的真丑，不但胖而且五官搭配也不合理，聊天中知道她还当过兵，现在成了男人们争抢睡觉的对象。也许她心里还挺得意，不过在正经人眼里这并不是一种好兆头。

也许是老乡受了大家感染，也许是喝了酒，当我们都准备睡觉的时候，他突然唱起了山歌。在这寂静的夜里，在这远离城市大山里，他的歌声抑扬顿挫极富韵律感，那种歌声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他不停地唱着，歌声回荡在山谷，带给我心中一丝感动。我躺在帐篷里轻轻为他鼓掌，这种来自大自然的歌声有着无与伦比的美丽，因为它没有一丝矫揉造作，只有纯洁和震撼。

那几个酒鬼听到老乡歌声也跟着起哄瞎哼哼，他们不停地说着黄段子，有一个叫凤儿的女人也是黄段子高手，男男女女你呼我应，每说一段就引来一片浪笑声。终于安静下来已是深夜，月亮带着星星挂在我们头顶，它们那么明亮那么清澈，看着我们进入梦乡。

天空一抹浅色泛白加上湿润晨雾的裹挟，告诉我们新的一天开始了。今天必须在早晨九点钟以前收拾完毕，所以我起得比较早，拆帐篷、叠帐篷，打理东西弄出一身臭汗。把小包里东西塞进大包，内外帐分开叠好，大小和每节帐杆长度相同，在背包底部放轻一些物品，中间放重物，腰扣拉紧，这样才会省力，不至于让双肩承受重负。

全部收拾好了。因为今天完全是负重翻山，所以凤儿请求老乡帮她背包并付给他一些酬金。老乡带队，一行人马浩浩荡荡从他们家后山开始向上攀登，我带了足够的水，由于天气太热山又陡，一会就有很多人坚持不住了，就像我们上周末去九峰爬山时感觉一样，热气从地表蒸上来，令人晕眩和窒息。

没想到在这高山之上还有另外的人家，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老乡摘下他们自己种的黄瓜给我们吃。在这种时候能吃到黄瓜真是享受。我全身完全湿透了，拿掉行李时候，身体任何一部分都能拧出水来。而今天我只穿了一条短裤，内裤磨擦大腿根部，湿乎乎紧紧贴住皮肤，屁股都被汗水淹红了，坐下就会很痛。

带的水已经喝完，按老乡指引往山下走了几十米，在一处水洼中取水，老乡说是泉水。水洼很小但水却取之不尽。水面上有一些浮游生物和和植物的碎屑，用手把它们拨开就可以灌水了。今天爬山是最艰难一天，很多人已经受不了，几个领队一商量决定分两部分，能坚持的继续爬山，不能坚持的就此下山原路返回，然后乘船到铁索桥汇合。我看了一下至少有一半以上人要求下山。后来情况发生了变化，领队们说既然是个集体就应该统一行动，最后方案是全体翻越山梁，拿不动行李的可以雇老乡背，一个包30块钱。老乡们热情很高，又找来了毛驴，还动员十几岁的孩子一起背。

队伍又浩浩荡荡出发了，我坚持自己背包，既然来了就要承受这些，来这里就不是享受的。一头毛驴驮了六七个包，一个妇女用竹篓背了三个，两个小孩一人一个，我们的房东老乡用扁担挑了两个。艰难的攀爬开始了，我坚持着尽量走在队伍前面，每当快要坚持不住地时候，都能找到一户住得更高的山民家，让我们坐下喘息一下喝点水。终于爬到了山顶。远远可以望见架在碧水上的铁索桥。本以为下山会轻松许多，其实不然。虽没有像上山那么气喘吁吁，但是山路陡峭，不小心就可能发生滑坠，而且鞋把脚底磨出了泡，每走一步都火烧火燎的疼，似乎整个脚都在鞋里面燃烧。看到两个山民的孩子，脚穿拖鞋在下山路上飞奔，背包和他们身体大小差不多，但他们却身轻如燕，像玩游戏一样轻松。真羡慕他们！

下山、下山、下山，脚越来越疼路越走越难，坚持到底的信念支撑着我，一步步走下去。高山终于被甩到了身后。我在相当痛苦情况下完成了这次高山翻越。坐在离铁索桥不远的山间小路上不停地喘气，喘了很久很久。等所有人到齐的时候，我们集中在铁索桥头，喝着冰冻啤酒，纷纷在桥头拍照，在大山里留下最后的身影。

巴士早就等在了对岸，眼睛看得见但走到跟前还有一公里路程。终于上车了，几天的大山之行就要结束了，一切都过得那么快又那么慢，人经受了一次历练，在痛苦中快乐着。面对的是大山，可交往的还是人。我们对大山付出激情，大山给了我们崇高和坚毅。人与高山的对话就是要创造一种和谐，一种永久不变地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