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油灯，想起多年前寂寞的夜晚

昔日，在一些贫困乡村既没有什么公路，也没有通电，更不像现在这样有电脑和手机。而最早一批的中师毕业生，就有不少人被分配到了贫困的乡村。在那里，他们披荆斩棘，艰苦奋战在教学第一线，在一盏油灯下为乡村孩子们批改作业，真正如一根蜡烛一样，照亮了他人燃烧了自己。曾经有多少坚守在贫困乡村的老师们，和笔者一样，在一盏油灯下和寂静的夜晚一起，努力构思和描绘着自己的人生呢。

原题：《怀念油灯》

作者：夏余才

在无数个晚上，我曾梦见一盏油灯，燃着豆大的火苗，栖息在我的屋子里。我坐在它身边，依偎着这灯光，在寂冷的夜里取暖。那是在故乡，在故乡的村庄，周围没有了声音，只有我和我的灯光。外面也许有月光，也许黑黢黢一片。而我的屋里，装满了灯光，虽然很微弱、很让人担心下一刻是否会被熄灭。

那样的夜晚，我除了写作，还能做些什么？俯下身去，在灯光之下，在一张陈旧的桌上，摊开稿纸，写着我想写的文字。那样的情景，只有我在当年的小乡村才会拥有。那是我，无数个在乡村里拥着灯光的美好夜晚。

少年时的我，热爱看书、写作。白天里干农活，难得有看书、写作的时间。况且，白天里毕竟有人干扰，不能安下心去。而在夜晚，却没有了那些累赘和烦恼。我习惯于等到家人睡去，等到小村庄寂静无声之时，拨亮那一盏油灯，在灯下构思，在灯下写着自己的梦想。

停下笔，我会静静地看着那灯，看着灯芯上的灯花。它们在一点点长大，然后萎落，化成灰，碎碎地，撒在桌上。当灯花快要萎落时，我便用手小心地拧动灯上的钮，让里面的灯芯露出。里面的灯芯露出的那一刻，屋内立刻随之亮堂了起来。我喜欢看那时的情景，看那时的白，洒满了屋。而灯芯快要燃尽时，灯光便会越来越黯淡，黯淡到屋内是一片暗红。隐隐约约地，屋内的一切，像披上了神秘的面纱，让人顿生恍惚之感。当屋内一片暗红时，夜似乎也加深了颜色。一下子变得安宁了，一下子变得海一般广阔。而那时，夜，好像就在你的脚下，如一只乖巧的猫。你可以抚摸，你可以静静地观看。或许，它需要休息了，和你一样。

有时，灯花萎落了，掉在了我的手背上，我竟兀自不知。依然埋头学习、或写作。后来，休息的片暇，无意中抬起手，才发现手背上有着黑色的灯花。它们三三两两的分布在我的手背之上，好像彼此约好了一般。对于它们的来访，我往往会报之一笑。

灯花萎落时，其实有些灼烫。皮肤比较娇嫩的话，会可能被烫伤。当然，这种伤算不了什么，仅仅是一个红点而已。对于一个经常干农活的人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而我，在寒冷的夜晚，竟喜欢灯花萎落到我的手上。因为我感觉到的不是灼烫，而是一阵温暖。它在瞬间，会一直延伸到我的内心。这种暖，来自小小的油灯。我想，我听到了油灯内心深处的声音了。

它在向我倾诉。它在诉说，一个人的夜晚，一个人的寂寞；一盏油灯的夜晚，一盏油灯的寂寞。我们彼此对视，我们在心底暗暗地交流。这种交流，只有我们知道，也只有我们懂得。

许多个夜晚，我都对身边的油灯投以感激的目光。夜晚里，有了它的光明，有了它的温暖，我才不会寂寞，才不会感觉只是一个人在那里奋斗。它早已成为了我的战友，成为了的知心朋友。小村庄里，没有人知道我的心声，没有人知道我的梦想，而油灯，却什么都看见了，什么都听见了，什么都记在了它的心中。

累了，我会望着油灯，直至它油尽、灯灭。这样的凝望，对我是一种享受。我在凝望中，不再思考，不再为琐事所苦恼。我和它，定格成一幅图画。静静地，像一条小小的河流，向前流淌。而不需担心，前面是否有弯曲、荆棘，或者人为的破坏。这是我和灯的世界，这个世界里只有我们，没有其它。

而油灯燃放的光芒，仿佛一支悠远的歌。这支歌，插上了翅膀。我坐在翅膀之上，在寂静地夜晚自由的徜徉。

于是，每当黄昏来临，我就开始盼望着夜晚。在夜里，我会卸去一身疲惫，让我的思想得以翔飞。油灯，就是夜晚的精灵。它擦拭去我身上的尘土，擦拭去我身上的劳累。在我将灯芯慢慢捻上时，它的光也慢慢照亮了我的视线，照亮了我喷薄欲出的思想。那个小小的精灵，摇曳着风的舞步，在我的眼前轻轻地、轻轻地转动。一步步，将我拉入一个充满童话和梦想的天堂。

即使后来家乡通了电，明亮的电灯替代了油灯，一旦停电，我还会拿出搁置的油灯，给它注满油，然后划一根火柴，将它点亮。油灯亮了，和着油灯的记忆，一下子重新闪现。我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一个个有油灯陪伴的夜。

作者简介：夏余才，安徽省作协会员，评论家，诗人。出版多部诗集，资深媒体人。《中师生》公众号联合创建者。（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