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年夜饭


母亲的年夜饭

作者 林艾

我觉得年夜饭包括腊月、正月等一系列饭菜。中国的节日太多,春节最为隆重,一直过了二月二龙抬头才算结束。母亲的年夜饭是从腊八开始登场的,那天早晨太阳还没出来,母亲便点着昏暗的油灯熬腊八粥。那个年月也没什么好东西,不像现在人们糯米、核桃、花生、桂圆等等好东西都要往里添加,也就红豆小米再放一些红枣。我们在睡梦中已经闻到了腊八粥的粘香。母亲早已把粥舀到盆里,腊八粥凉一些才可口。我们爬出被窝抹把手脸就吃饭,只听见兄弟姐妹们“扑哧,扑哧”的吃饭声,谁也不瞅谁一眼,好像这辈子没吃过似的。

母亲的年夜饭

母亲总是慈祥地瞅着孩子们,啥时候我们吃够了,她才开始吃饭。平时每当饭熟了,母亲总是守着锅盆。谁的碗空了,理直气壮地伸过去,是那样的心安得理,就像母亲这辈子欠下了我们一样。

吃罢腊八粥便开始压粉条。母亲和粉面,她先用开水打一些“苆”,这“苆”既不能生,又不能太熟,那样的粉不滑溜。白矾也要恰到好处,放多了苦涩,放少了粉条不精实。姐姐或者妹妹拉风箱,我和弟弟站在炕上轮替着用饸烙床压粉条。房间里弥漫着蒸气,再加上热气腾腾的干活场面,每个人的心里充满了年的企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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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母亲和面的空档,吃上一碗现压的粉条特别舒坦。舀上一勺菜缸的盐汤,撒上几片葱花,再淋上几滴醋,每个孩子根据自己的口味调拌,滑溜的粉条都不知道怎么流进了肚里。现出锅的粉条有朝鲜凉面的风味,那种珍馐至今想起来都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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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八过后母亲便张罗着蒸馍馍,馍馍上边还要点红点,为的是增加喜庆的气氛。母亲还要蒸上一笼蛇盘兔、寿桃、花卉等造型的面食。我跟着母亲学艺,搓一条长长的面,然后盘在一起,用筷子夹住,再拿菜刀切开几处,便是一朵花卉。剪刀在面兔的背上剪几下,便有了兔毛的形状。面食蒸熟了以后,再用红红绿绿的颜色点缀一下,这些面食就成了工艺品般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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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这些的时候,父亲不拿正眼看我,说男孩子学这些没出息。尽管我从来不被父亲看好,但我觉得自己还可以。工作事业都没落到别人后边,勤快些又有什么不好?我有了女儿以后,过节也经常露一手,哄顺孩子玩呗!只是白下功夫,还没等欣赏够,鱼兔上边的红枣眼睛便没了。可能我孩童时期也是这样,只是这些我都没有了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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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期间母亲蒸、煮、熘,馍馍、包子、麻花、粉条、豆腐整整准备了两大缸,好在正月期间享用。母亲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习惯,正月十五前除了不动大火,还不做针线活儿。说是动大火影响家庭和睦,做针线活一年四季忙不完。我觉母亲应该自身找原因,少拉扯几个孩子,哪有这么多的茶饭和针线呀?像如今人们年夜饭都懒动动手,饭馆想吃啥点啥?穿戴商店都是现成的,缝纫机都快成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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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过后,母亲便张罗着刷家,我们在她的指挥下把铺盖、大毡、苇席等物品搬到院内。父亲便把泡好的白土粉一刷又一刷地涂抹在顶棚和墙壁上。纸糊的顶棚刷一遍,墙壁横竖刷两遍,才能显示出呈豆腐块的形状。父亲刷完房子便坐在凳子上抽烟,其余的活儿留给我们大家做。母亲先用抹布把土坑抹上一遍,然后铺上苇席和大毡,再把铺盖一层层地摞好,然后再擦洗家具。我和弟弟乐此不疲地帮忙,每年都盼望刷家的日子,正因为年活的忙碌,这年才有意思。初一、初二闲下来,年就不那么轰轰烈烈。再加上商店关门,街上人迹稀少,这年便无聊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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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下,潮湿的墙壁弥漫着整个空间,每个人梦中都是笑脸。第二天早晨窗玻璃结满了森林、花卉等图案。张嘴吹开冰凌花,外边一夜之间落满了雪花。我们穿上厚厚的棉衣清扫门前的积雪,结束时再垒一个雪人,嘴巴像月牙往上弯,就成了昨晚弟妹睡梦中的模样,绽放着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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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我们兄弟姐妹五个都要穿上新鞋,真把母亲累得够呛。他先把五颜六色的布块用浆糊糊成千层底,鞋底、鞋帮干透后,母亲一针针一线线地纳着大小鞋底……缝制完备还要用鞋瑄成型。即便这样辛苦,我和弟弟还是经常穿着脚后跟磨破的鞋。只因为我们太淘气,一睁眼就没有安静的时候。那个年代哪像如今的妇女们穿戴、打扮、休闲娱乐,她们来到这个世界就是拉扯孩子,侍候男人的。她们每天有着做不完的家务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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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年头买个猪头还要号,副食品门市部窗前挤满了人群。个头大一些猪头用纸条标注着赵旗长、赵书记等领导的名字。细琢磨领导怎么成了猪头?让人看着酸不仍睹。挤在前边的还可以挑选比较大的,老弱病残只有羊头大小了。所以,供应猪头那几天,副食品商店不敢开门,恐怕把柜台挤塌了。

羊头倒是敞开供应,只是做起来太麻烦。先在火炉上把羊头的长毛烧掉,然后用火勾、火铲烫掉多余的羊毛。再用水泡上一整夜,洗上几遍才能下锅煮。也有人拿到工厂偷偷用氧焊烫的,如果被领导发现就要挨骂。现在人们抱怨什么都不好吃,像那样千辛万苦吃到口的美味佳肴,与进饭馆现点菜,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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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蒸糕寓意着日子旺盛,孩子们又增高了一岁,哪有不吃糕之理!那时可不像现在黄米面都是现成的。母亲头天晚上就把黄米掏净,放在笼屉里晾干。第二天早晨伸手不见五指,我们背着或者用自行车推着米面,到车站或者官村附近的碾坊压糕面。我和弟弟推磨,母亲和姐姐萝面。后来有了电动加工,但还是要早去。一旦前边的加工莜面,这糕的沾粘和味道就差了许多。不过过年大多数人加工糕面,但人多排队还是比较心烦。这样的糕吃到口实在不容易,我们连吃七八个还不解恨,下午再从糕盆里捡几个“拉油糕”塞进口中,真是“半大小子吃死他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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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下午一般人家都要包上四五笼饺子,放在外边的冻透了,初一煮着吃。那时不像现在韭菜、茄子、辣椒什么季节都有,也就是黄萝卜猪肉或者羊肉馅。海鲜馅都没听说过,再说北方人也不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食物。饺子里还要塞上几个崩子(钱币),谁吃到谁有福气。包饺子不是剩些饺皮,就是剩些饺馅。母亲说剩饺皮来年有穿的,剩饺馅来年有吃的。姥姥说那咱们都剩点儿,吃穿不就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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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晚上锅灶煮猪头既烧暖了炕,又解了全年的肉馋。肥肥的猪下巴、厚厚的猪耳朵沾着腊八蒜,我们一群“小猪”吃得酣畅淋漓。父亲一年四季阴沉的脸终于露出了和善表情,这也是我们盼过年的主要原因。也难怪父亲不开心,就他那几个工资,除了供养我们兄弟姊妹们读书,还要接济奶奶、叔叔们。爷爷去世早,父亲作为家中的长子岂能只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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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过年的日子,望着超市、商店熙熙攘攘的购物人群和满大街的红灯笼、彩灯等装饰的不夜天,儿时过年的场景仿佛又回到了眼前。只是先人们早已不在人世,如果他们在九天之上能够看到如今住楼房、开卧车、玩手机的儿孙们,该有多么高兴。但我们也不知道是好东西吃多了,还是粮食、肉食不如过去了,再也吃不出儿时的味道了,母亲的年夜饭便成了永久的记忆。

(部分照片网上下载,如有不当及时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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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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