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集宁旧事》节选——第十一章


长篇小说《集宁旧事》节选——第十一章

作者 林艾

七七事变以后,日寇加快了全面侵华战争。关内和口外的物资交流越来越少,商人们在挣钱还是保命的关键时刻,还是选择了后者。由于货物交易日趋减少,不但像刘满仓这些养畜力车的没有多少货物可运,就连刘强这样的手艺人也快失业。国民政府和老百姓们都在应付迫在眉睫的战争,有钱人忙着把金银细软往平安地方转移,谁也不愿意多置家业。穷苦人家连饭都吃不饱,哪有多余的钱去消费。

刘满仓赶着畜力车,除了在城里拉些居民生活必需品外,每天晚上早早回家吃饭睡觉,这样便妨碍了刘强与杜润娥幽会和共度良宵的机会。常言说:富贵思淫欲,太消闲了同样思淫欲。刘强和杜润娥心里像有一根虫子般的心瘾难熬,从早到晚寻找着相约的机会。

一天下午,刘强看见杜润娥在街门口纳鞋底,就从她的身前走过,还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跟着走。杜润娥心领神会,不远不近地跟在了刘强的身后。过二道巷左转弯就是刘强的擀毡子作坊,刘强进去没一会儿,杜润娥也跨进了毡房。刘强关住了门,俩人四目相望,随后紧紧地抱在了一快儿。

杜润娥白润的脸庞磨蹭着刘强腮边的胡须,“刘哥,你瘦了,想我吗?”

刘强故作冷漠的神气,“不想。”

杜润娥说:“你个小叫驴,不想你勾引我干什么?”

刘强一下子把杜润娥掀翻在装牛羊毛的麻袋上,“就干这个。”刘强下手很重,杜润娥有些摔疼了,她有些疼痛又有些兴奋,尽管毡房灰层满地,她还是希望他赶快动手。

外边传来了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玩耍声,刘强和杜润娥赶快站了起来。孩童们爬在门缝往里瞧。刘强和杜润娥面面相觑,两人赶忙装着整理作坊的货物,用来掩盖慌乱的神情。

一群小孩就在院中玩耍,迟迟不肯离去。杜润娥惊恐不安地说:“冤家呀,不能这样了。这是小孩,如果碰上大人,你我可怎么见人呀?”

刘强说:“明天下午,咱们在西门外的小树林里见。”

杜润娥说:“我怕,我不敢去。”

刘强绷着脸说:“你要是不去,从今以后就别再来往。”

杜润娥很喜欢刘强发怒时的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这才像个爷们。自己的男人数落上一天一夜,都像个木头人似的不言语,真没劲。杜润娥在刘强的脸上咬了一口说:“小叫驴,我去,跟着你杀人放火我都去。”她说完便走出了毡房的门。

第二天下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杜润娥的头上盘了个髻,那个年代十六七岁的姑娘们已经出嫁,从脸面上很难分辨姑娘和小媳妇来,只有她们头上的发形才能看个大概。姑娘们头上一般都留着又黑又长的长辫子,小媳妇便在脑后梳了一个髻。

杜润娥上身穿一件碎蓝花布衫,下身是黑灯心绒裤子,脚蹬一双绿缎面手工布鞋,胳膊上跨着一只竹篮,不紧不慢走到了城西门。城门值勤的牛警察认识杜润娥,他嬉皮笑脸地看着杜润娥说:“嫂子,打扮的这么漂亮干什么去呀?”

杜润娥不露声色地说:“回娘家。”

牛警察说:“好好,应该经常看看老人们。”

杜润娥急着呢,她才不想跟他们多纠缠呢?便要甩开大步离去。

牛警察在杜润娥性感的臀部摸了一把,像烫手似的做了个怪异的表情。

杜润娥有些不高兴地说:“当警察还这样动手动脚的,你们警长是怎么教育你们的?”

牛警察“咳咳”地笑了两声,“嫂子的屁股蛋上有根虫子,我给打掉了。”

杜润娥说:“就是一条蛇爬在上边,与你又有什么相干,那里是你摸的吗?”

“兄弟给嫂子赔不是了,嫂子走好,嫂子走好。”牛警察皮笑肉不笑、点头哈腰地给杜润娥让开了道。他眼睛一直盯着她那紧绷着的,一走一扭的屁股蛋子,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这么漂亮的女人嫁了个拉驴车的。

杜润娥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卧龙山前的小树林了,牛警察好像还没看够似的往远处瞧。整天守个破城门,看看出出进进的女人们也能过过眼瘾。牛警察爬上城墙从挎包里摸出一只望远镜来,镜头里出现了杜润娥清晰的身影。他看见杜润娥钻进了一片稀疏的杨树林,一个男人很快抱住了她。他们宽衣解带,两个人很快脱得赤条条地滚在了一起。

“哎……小朱,赶快上来看西洋景。”牛警察高声喊叫着城墙下边的朱警察。朱警察上来便从牛警察手里接过了望远镜。他看了一会儿说:“朱哥,不行了,我他妈的憋不住了。”

牛警察从朱警察手里抢过望远镜,“他妈的,花样还多着呢?我他妈的白活了三十多年!”

朱警察又从牛警察手中夺过望远镜,“这比南道口的西洋景强多了……”

牛警察说:“咱们别愣着,逮住这两个狗男女,狠狠地敲他一杠子。”

“等我们去了,人家早走了,还不是白磨鞋底空城计。”朱警察手举望远镜不肯松开。

牛警察说:“他们干了这么长时间,还不歇活儿,哪能跑得了。尤其看着人家享受,自个难受,还不如弄几个白花花的银子,下馆子,逛窑子,什么好事不能做呀!”牛警察拉着朱警察沿着城墙的台阶走了下去,把靠在城门洞的自行车推出来,骑上车朝城外飞奔而去。

夏日的阳光透过树叶把温暖光泽洒在刘强健壮的身体上,他躺在草地上尽情地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杜润娥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见过刘强的胴体。以前他俩在黑灯瞎火中偷偷摸摸的进行,从来不敢点灯,让邻居们发现可不是闹着玩的。杜润娥听见刘强打起了鼾声,她躺在他身边也睡着了。他们一点儿都没想到在这远离集市,兔子都不拉屎的树地里,竟然有人能够发现他们。晴空霹雳的危险正在一步步地向他们袭来。

牛警察在前,朱警察在后来到小树林边,他们悄然把自行车架在树干旁,顺着杜润娥走过的脚印往林中走去。

树林里静悄悄,仿佛时间都在凝固,突然惊起的山雀把杜润娥惊醒,她一边穿衣服一边推醒了睡在身旁的刘强。就在刘强揉着眼睛发愣时,牛警察和朱警察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牛警察瞅了瞅赤身裸体的刘强,又看了看尴尬难堪的杜润娥说:“是你呀?刚才还满口仁义道德,怎么一眨眼就偷人养汉了呢?真没想到,民国都这么多年了,还有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

刘强被牛警察羞辱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忙用褂子把小腹的隐私处盖住。杜润娥却镇静下来,事到如今怕是没用的,她灵牙利口地说道:“我和我男人睡觉,碍你们什么事儿啦?”

牛警察说:“你有几个男人啊,民国有男人纳妾娶小老婆的,还没见过像武则天那样的女人玩男妓的。你男人是个赶驴车的,集宁城三岁的小孩都知道。”牛警察边说边用手指着刘强,“这位也别愣着,好事也干过了,赶快穿好衣服跟着我们去县党部一查户口就明白了,我们是不会冤枉你的!”

刘强把大裆裤套在腿上站了起来。那个年代平民百姓很少有人穿裤衩,大裆裤寛裤腰,把多余裤腰往回一攞,外边系一根布条就是裤带,逢九年岁扎条红布带以避祸求平安。

刘强和杜润娥像两个木头人似地站在了林中,牛警察推了他们几把,他们一动也不动。牛警察说:“怎么,耍赖呀,你们也没杀人放火怕什么呀?”

朱警察却有些不耐烦了,他从腰间掏出手枪比划着,“快走,再不走,我可开枪了。”

刘强和杜润娥没办法,他俩在前边走,两警察推着自行车跟着在后边。翻过小山坡就是西城门不远的地方,杜润娥突然回过头来脸如桃花似的地说道:“警察大哥,就不能用别的办法解决,把我们押回县党部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杜润娥妩媚一笑,生理上没毛病的男人都会感到颤抖,此时牛警察却不为所动,“边啰嗦,快走。回城里往南北财政街口一站,让全城的老百姓都受点儿教育。”

杜润娥闪着泪晶晶的目光说:“别介,就是把我们千刀万剐对你们也没用。人常说帮人一把,胜造十级浮屠。罚些钱解决了吧,我俩这辈子都会记住大哥们的大恩大德。”

“刘掌柜,怎么样?人家小女子贴人又赔钱,你小子可不能占了便宜卖乖吧!”牛警察眼睛盯着六神无主的刘强。

刘强没言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牛警察说:“你俩听好了,每人十块大洋,三天内准备齐了,送到城西门下。如果反悔,每人胸前挂一个木牌,上面写着:破鞋,流氓。在集宁的大街小巷游街三天。”

杜润娥赶忙答应:“我们给凑钱,我们给凑钱。”

牛警察和朱警察押着刘强和杜润娥走到城西门口放了他们。刘强在前,杜润娥在后,两人一路无语。他们进了皮毛作坊以后,杜润娥再也控制不住,满脸泪水趴在了刘强的胸前,“怎么办呀?去哪儿找那二十块大洋呀?”

刘强满脸痛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杜润娥说:“没有别的办法,咱们跑吧,事到临头只有走得远远的,才能躲过这一灾难。”

刘强说:“兵荒马乱的,往哪儿逃呢?没等逃出去就没命了。”

杜润娥泪眼婆娑地说:“不走,你个大老爷儿们脸皮厚些,也许还能顶过去。可我一个妇道人家挂着牌子满大街游街……我现在就寻死上吊不活啦!”杜润娥啜泣着哭出了声音。

刘强说:“小点声啊,你还嫌人知道的少呀!”

杜润娥委屈地念叨着:“我已经这样啦,人不人鬼不鬼的,全城人知道,就是全绥远人都知道又能怎么样!”

刘强用手堵住了杜润娥的嘴,她的声音渐渐地小了些。

北方的夏天昼长夜短,从太阳的高度很难判断出时间的早晚,望着居民房屋烟囱冉冉上升的炊烟,想必家家户户开始做晚饭。刘强低着头一锅又一锅地抽烟,杜润娥一把夺过烟锅,“你得拿个主意呀!就这样坐上一晚又有什么用?”

刘强说:“跑吧,跑得远远的。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活了二十多岁。饿死的,打仗挨枪子的,不知死了多少,听天由命吧!晚上最后一班火车九点进站,咱们在火车站见。”主意拿定以后,刘强让杜润娥先离开毡房,他闷着头又抽了锅烟才走出了毡房。

由张家口经由集宁开往包头的最后一辆火车,在漆黑的夜晚驶离了集宁车站。列车木椅上坐着一对看似像夫妻的青年男女,他们就是逃往包头的刘强和杜润娥。

火车的蒸汽机车吃力地喘着粗气,拉着笨重的木车厢,一声刺耳的汽笛,使整个集宁小城的大地都在颤抖,也让杜润娥惊恐不安的神情回到了现实中。

火车出了城西的交通门以后,交通木大门就被铁路工人紧紧地关上了。这是晚上通过集宁小站的最后一辆火车,为了防范兵匪的抢劫骚扰,每到夜间集宁城的东西南北以及交通门都要关闭,并且有人把守和巡逻。

火车头闪过刺眼的灯光,车后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杜润娥不知道今生今世能不能再返回集宁城,她想到自己的那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回来,看见她不在家,不知道该有多急,去哪儿寻找她。不过他很快就知道她跟着别人的男人私奔了,她也是没有办法呀!黑警察下手太重,敲诈勒索下手太狠,卖了我也不值十个银元啊!要是不交钱,他们就要拉着她游街示众,真是逼上梁山啊!

杜润娥知道自己偷人养汉,丈夫就是知道了,生气归生气,但他绝不会抛弃她。夫妻双方特别敏感,丈夫对她的行踪早有察觉,但他就像窗户纸不能捅破一样守口如瓶。这让她倍感歉疚,自己的放荡行为应该受到惩罚,丈夫哪怕扇她几个耳光也就扯平了。

有一回,男人在她身上打了半工,她说:“你不行,我可要找别人。”

丈夫威胁说:“你敢,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杜润娥把头伸给丈夫,“给你打,你打呀?”

男人看着老婆娇嗔的样子,把高举的手打在了自己的脸上。自己不像个男人,老婆红杏出墙责任该由谁负?

丈夫用被窝蒙着头低声哭泣,杜润娥听到了。丈夫除了埋怨她,还在悔恨自己,要是闹得满城风雨,让他当王八那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可怜的人啊!我这个荡妇没啥值得留恋,你再娶上个老实的女人,好好过日子吧!

杜润娥离家出走,除了带上几件换洗的衣服,别的什么也没拿。她觉得有愧自己的丈夫,男女之间的孼情有时就像盛开的花朵一样美丽,当像一条毒蛇缠绕住不能自拔,为时已晚。杜润娥都不明白怎么走到今天这种地步的,她反悔了吗?没有!她把头紧紧地靠在了刘强身上。

刘强一直闭着眼睛不做声,他没有睡着,他比杜润娥还清醒。他和母亲还有弟妹从死亡的边缘投奔叔叔,叔叔以宽厚的胸怀接纳了他们一家人。那里有他的家庭,有咿咿呀呀学着说话的儿子,还有他应该养老送终的母亲。三年前弟弟刘睿不辞而别,至今都没有音信。如今自己又不辞而别,岂不是给家人雪上加霜。刘强无奈地举起拳头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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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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