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林锋‖2020年春天的致敬（实力/小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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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的礼物

水库东边的山坡斜拖进水面，坡上浅草青青，半山坡平地上，青色院子前后都是桑树，都很高大。

院子是桑树的家。每年桑葚熟了，桑树就爬树上摘。一天，树下冒出个小女孩，羡慕地望向桑树。桑树指指树底的竹篮说举起来，我扔给你。

女孩开心地吃桑葚，张开乌里透红的嘴唇问，哥哥你叫什么啊？桑树说我就叫桑树！

女孩问桑树哥，桑葚怎么有的甜有的酸呀？桑树裂开嘴笑起来说，像人啊，有男有女，有好看的、有不好看的呢。

女孩是好看的，像她当医生的妈。女孩不认识桑树，但桑树知道女孩，她爸是卫生院院长。女孩上中心完小，桑树上不到这学校。卫生院在水库南坝以南，三五百米远。爸妈担心女孩出意外，坚决不许她往水库边跑。

春天了，老师布置家庭作业，让同学们养蚕，写蚕宝宝成长观察日记。女孩向爸妈求助，爸爸就牵着女孩的手爬上山坡，到桑树家的桑树上摘桑叶喂蚕宝宝。这是女孩第一次上山坡。

第二天放学，女孩独自跑上山坡摘桑叶，就看见桑树摘桑葚。女孩离开时说桑树哥，以后每天摘你家桑叶，我拿医院的纸盒和你换好不好？桑树说你喜欢。

爸妈看到女孩乌里透红的嘴唇，和满袋桑葚、桑叶，担心得心里一抽一抽的。这水库不平静，每年都淹死小孩。爸妈只好没收女孩的蚕宝宝！女孩很无奈，可心里头舍不得！

周末，女孩逮机会跑上山坡，带来装药水的空纸盒，和向同学要来的蚕宝宝。女孩说桑树哥，你帮我养吧，我不敢拿回家，你要帮我保守秘密哦！桑树没和女孩拉拉手，说不拉钩不上吊，但我帮你。

此后的周末，女孩大都会上山坡。桑树也不出外，在院子前等。女孩养蚕的秘密坚守了好久。终于蚕儿结茧了、化蝶了、产卵了，等待来年重生。

第二年蚕宝宝出生了，女孩说谢谢桑树哥，我的蚕宝宝可以一年一年养下去了。

可这年春水泛滥，女孩爸救水库溢洪口落水孩子时，被大水冲走。

女孩好久没来山坡了。桑树真想去医院看看女孩，把蚕宝宝给她瞧瞧。可桑树不敢去医院找，也不知道她家住哪。

这天黄昏，女孩上山坡了，却是来告别。女孩要跟妈妈去远方，外公外婆那。女孩想把蚕带走。桑树说你都不知道去哪儿，也不知道那儿有没有桑树，没有桑叶吃蚕会死的。

女孩急哭了。桑树说我先帮你养着它们，等有桑叶吃你再拿去。女孩想想，无奈又放心地说，嗯，我一定会来拿的！

这时，女孩妈火急火燎找来了。晚上，桑树挨了一顿揍。桑树爸说院长是个好人，院长老婆是神仙样的好医生，你却害人家找孩子找哭了。桑树挨了揍，可没觉得疼。

快三十年过去了，桑树一直没离开家乡。桑树在山坡上种满桑树，养很多蚕成了大户。桑树还把名字真改成了桑树。

女孩的蚕结茧了，桑树拣最棒的存好。茧儿化蝶了、产卵了，桑树把蚕卵保存起来，等待春暖花开的日子，就像等待来年的营生。

女孩的蚕在桑树这生生不息，桑树想着总有一天能把蚕宝宝还给她。或许那时随意的承诺，就是桑树一直没离开家乡的理由或原因。可桑树越来越感觉机会渺茫，几乎毫无指望。那就当个念想吧！这念想，有时候像蚕宝宝在桑树心里吐丝、结茧。有时候桑树觉得，如果没有女孩的蚕，自己或许就没有这份大家业。

2020年春天，蚕宝宝还没出生，一场瘟疫来了。桑树待在家里，成天看手机。偶然间，桑树划到条视频，一个画面惊呆了桑树。一名医生防护服背上写着两竖字：左边是武汉加油，右边是名字，女孩的。

桑树暗喜，吩咐儿子利用一切线索查。查到了，年龄、籍贯等都对上了，就是女孩。女孩那医院的地址、电话也查到了。可桑树没打电话，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桑树只是觉得，就算帮女孩养一万年蚕，都值。

选个日子，桑树把女孩的蚕茧寄去，算算收到时，蚕宝宝就该出生了。发件人：向逆行者致敬的养蚕人——桑树。（注：图文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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