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松涛‖中山菜市场的“西施”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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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市场“西施”

【题记】马未都说过，菜市场里有着人生百态，菜市场里的人的关系就特别有意思。

“美女，来只土鸡。”

“美女，来条仓鱼。”

“美女，来斤板栗。”

都说日久他乡成故乡，在珠三角粤语地区生活久了，不知不觉之中也悄然习惯见面即这样打招呼——见到男的就喊老板，遇到女的就叫美女。现今每天去逛菜市场时，也不例外。

（注：图文无关）

三年前的春天，给自己做了个减法，从此再不用朝九晚五了。此后，友人见面聊天多有关心，常常会问问当下每天还干些什么？答曰，每天醒来三件事，第一是美食，第二是运动，第三才是尽力去做点事。因为，民以食为天，美食可以增强免疫力，还可怡悦心情。前两者可以延缓衰老保健康，和平年代肯定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若是没了健康，既给子女添乱又给社会添麻烦，后者也根本无从谈起。

但说美食，早先记忆满满的都是妈妈的味道，妈在的时候，嘴馋了想吃什么，只要说一声，妈妈即会做好端上。如今，妈妈不在了，照顾好自己的头等大事，莫过于学会弄点美食疗愈自己。

正所谓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想要弄点美食，头等大事先要逛市场选材料，随之逛菜市场成为每天必做之功课。

说实话，过往偶尔陪伴妈妈去逛菜市场，每一回都是来去匆匆，或是妈妈心中早有预选目标，或是妈妈怕耽搁孩子大多时间。现在没了案牍之劳形之心累，自个去逛菜市场，有了闲时也有闲情，慢慢也就可以边买菜边观察欣赏一下菜市场里的人生百态。

逛菜市场入门第一件事，也是察言观色。记得心理老师说过，凡事先要找面善的。第一次走进城中村，偌大的菜市场人头鲫鲫，首先扑入眼帘的却是菜市场里的“西施”们。

曾几何时，印记中菜市场里杀猪宰鸡宰鸭㓥鱼的，一直都是腰粗膀圆的男子汉。但当下走进菜市场，东南西北抬眼望去，猪呀鸡呀鸭呀鱼呀鱼肉摊档，操刀宰杀的十有八九竟是“西施”。

最早结识的是号称广西土猪的夫妻档，早午晚菜场高峰时段，执刀切肉的多是猪肉“西施”。听邻里们说过，他们家的土猪最有“猪味”，但价格才是硬道理，其肉价也是整个菜场最贵的，比其他猪肉档至少贵了一半有多。猪肉“西施”徐娘半老仍风韵犹存，一双凤眼水灵灵的。几个来回的买卖，猪肉“西施”生意人的精明显露无遗，只要她经手的猪肉买卖，凡小数点后有尾数必归整元计收，总是要多收顾客那三五毛。但同样风韵犹存满脸笑容的鸡鸭摊档“西施”，一来二回大家熟络过后，每一次买鸡买鸭，她都会给点小折扣，主动说优惠要少收那么一两块钱，与客人套套近乎。

还记得第一次买鱼时，喊卖鱼的中年老板娘“美女”，对方竟然惊呼起来，“美女？我也是美女？”

卖鱼的老板娘显然不是土著，也可能不大熟知地方称呼习俗。但缘于爱美之心，那次也因为这一声“美女”，令卖鱼的老板娘兴奋地手起刀落，让吾第一回买到了一只最纯粹最完美的大鱼头，至今再无如此厚遇。

后来天天要买海鲜，又光顾认识有个海鲜档的“西施”。这个海鲜档“西施”是个大喇叭，嘴巴特别善谈，每天都会吆喝着推荐新鲜淡水海产，顾客少闲暇时还会主动介绍一些海鲜的烹饪方式方法。比方说如何添加紫苏叶，掌握火候时间清蒸大闸蟹，就是从这个海鲜档“西施”口里学会的。还有，粤菜特别讲究那一盅炖汤，传统炖汤极品则非“佛跳墙”莫属。传统“佛跳墙”炖汤配料极为复杂且昂贵。有次闲谈，这个海鲜档“西施”偶然间透露了一个“佛跳墙”土方。她说，可以选用新鲜鲍鱼，再加些许排骨、鸡脚和瑶柱、香菇木耳等，这样文火清炖出来的汤，有“佛跳墙”的清香甘醇，既开胃也不油腻。照着尝试了几回，果然鲜美喷香，大家都喜欢，如今此味炖汤成为必备家常菜之一。过往听单位波士总说，完美做事应该是一举三得的，即是同时要完成一项工作任务，又结识一个新朋友，还学会一项新技能。偶尔回头细想，在与这个海鲜档“西施”买鱼交往过程中，不知不觉之中岂不也恰好实现了一回完美做事？

天天看到活蹦乱跳的鱼儿，瞬间纷纷在这个海鲜档“西施”的刀下呜呼哀哉，也曾调侃说过，你天天这样杀生，就不怕将来下地狱吗？这个海鲜档“西施”快人快语答曰，还不都是你们叫杀（生）的，要真说下地狱，也是要你们先下啊！

开心总也短暂，世事皆有遗憾。2020年底城中村改造，开发商配套新建了一个高大上的菜市场。有一天去买鱼时，这个海鲜档“西施”告知说，再过一周（这个旧）市场要停水停电了，新市场租金贵了两倍，还要十几万的押金，他们这种小生意没得做了。问及未来打算怎办，这个海鲜档“西施”依然谈笑风生，说是总要生活的，东门不开西门开，想办法附近再找找看有没有临时摊档，再不然就去给老板打工呗。

转眼间又快一年了，亦曾到新市场附近兜兜转转，再也没见有这个海鲜档“西施”的影子。看来，要么没找到新档口，要么是另谋生计去了。

天天逛菜市场，要说交情最深最厚的，还是这卖淮山板栗莲子百合等副食品的小两口。如今屈指数数，认识他们快要有十年了，期间菜市场也搬迁了两回，他们小档口一直在坚守，好多拥趸也一直在追随他们小两口。

仍清晰记得，第一次遇见卖副食品的小两口，男的说话还有些畏畏缩缩，女的更是害怕与顾客正眼对视似的，他们满脸害羞的稚嫩模样，瞧上去就像两个刚刚离开中学校门的小屁孩。那时候，小两口一个瘦削一个瘦小，看着他们学做买卖团团转的劳碌身影，都有点让人心疼。眨眼间快十年了，小两口做买卖益发娴熟，只不过看上去，男的脸上添加了许多风霜雨雪之皱纹，女的小脸蛋与身材一个样开始显得些许臃肿起来。某天看到摊档后面有两个小孩在嘻哈玩耍，问下“你的小孩？”卖副食品“西施”脸上立马洋溢出一种母亲特有的骄傲微笑，应答说是，一个在上小学，另一个还在读幼儿园。

都说中国是个熟人社会，做什么都会先找熟人。如今天天逛菜市场，悄然之中亦是如此，每一样食品都要找固定摊档固定卖家。其实，熟悉了习惯了，相互之间就是一种信任，好处无疑也是知根知底，买个踏实买个放心。比方说，每次走到卖副食品“西施”摊档前，看到手上提有鸡项，“西施”就会问今天要买板栗还是椰子？看到手上拿有骨头，“西施”则会问今天要买莲藕或是生地土茯苓？偶尔有些汤料的材质差强人意，“西施”也会善意嘀咕一句，悄悄提醒更换一下品种。有时候遇上有事忙活，无暇前去菜市场，也会打个电话或发个微信，让鸡鸭摊档“西施”帮忙叫伙计送只鸡鸭上门，还可叫他们顺便帮手采购点汤料与青菜等其他也……

天天逛菜市场，天天“美女美女”的打招呼。曾有好事友人陪同一起去过菜市场，闻听过后有如是质疑，“天天美女美女的，她们真是美女吗？”

是啊，这些菜市场“西施”果真是美女？如果单论相貌身材与衣着打扮，按照传统意识上的美女标准，菜市场这些半老徐娘（当然也有几个年l轻的）确实算不上是什么美女。但望着菜市场里整天忙得不亦乐乎的一个个“西施”，仍是觉得按照身心健康才是人生最大财富的人生法则，她们也是当之无愧的“西施”，同样值得尊重与尊敬。缘于相信，自食其力者最美丽。菜市场“西施”她们都是社会大家庭里面一个合格的公民，都是一个能够自食其力、健康快乐的平民。她们生命中能够自食其力，能够自强自立，可以帮助他人又照顾好自己，就是无愧于生命无愧于社会，就是生命中的美丽使者。

友人听了也有所悟，叹说真的人人如是，天下大平无事久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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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新华社

◆编辑：徐向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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