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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后门吕伯灿的豆腐作坊,每天深更半夜就开始磨浆、蒸煮、作花、成型,忙得不亦乐乎,以前农村过年,几乎每户人家都要做一道油豆腐。
每到年关,豆腐作坊开始接受各家各户的预订,今天谁家、明天谁家,都用粉笔写在墙上。
我小时候就常常看见作坊里熏得漆黑的墙上横七竖八地写着:孙建标23,吕松良24,夏宝才25上午,孙新华26下午……。排好日程后,豆腐作坊照单作业,作坊大都做的是油豆腐的半成品,按一道豆腐多少钱收费,记得当时每道豆腐的加工费只要2元,这半成品拿回家,各家还要起锅油炸成油豆腐,我妈妈每年总要做十多个长油豆腐,炸好后再塞进去竹笋、瘦肉、咸菜馅,烧熟后以备春节招待客人之用。每年炸油豆腐的时候,我总提醒妈妈,和一些面粉,给我们几个孩子炸一些油撒子。
做油豆腐的黄豆,从秋天就开始准备了。有经验的农户,会挑最饱满的黄豆晒干扬净,精心保管,直到腊月二十几,才庄重地拿出来,着手做一道庄重的油豆腐。做豆腐的整个过程,繁杂而细微,这里,挑几幕有意思的细节。
要做一方上好的豆腐,必须用清晨村里第一桶河水泡发黄豆。吕伯灿的豆腐作坊就叫我们一个生产队的退伍军人吕光亮挑,我摸黑开门去读书时,光亮早把豆腐坊的大水缸挑满了,
父亲说,河里第一桶水泡出的豆子,做成的豆腐细白通透,换成第二桶,成色就要差点,咱村上几十年老规矩,谁做豆腐,谁先打水!
黄豆变成豆浆需要磨黄豆,邻居很早的时候是用石磨,磨黄豆很累人,后来买了小匹柴油机作动力,但这柴油机一到冬天,经常发动不了,需要提前热缸,以前曾听老人讲过,男人最苦三件事,打铁、撑船、磨豆腐。磨好的豆腐要进行过滤,过滤后的豆汁要全部倒进一口大锅,用猛火烧开。烧锅的柴火一般都要用上好的棉花、旧木料。
烧开的豆浆照例会倒入一口瓦缸,有经验懂技术的作坊主人边搅动边淋入石膏水,看到豆花呈现,再星星点点地淋入,口中念念有词:少一点嫩了……多一点老了……不多不少正好了!然后给瓦缸盖上盖子,闷上十来分钟,一缸豆腐脑儿就算成了。
这时候,作坊一般会人声鼎沸,聚满了围观豆腐的邻居们,这些人中,有的只是看看热闹,有的却手拿一只大花碗、小茶缸或者小瓢子,上来讨一碗豆腐脑儿喝。在乡下,讨豆腐脑儿喝这个环节极具戏剧性——某户人家做年豆腐,如果没人来讨豆腐脑儿,一般会认为威信不高、人缘较差,是很没面子的事儿。但如果人缘太好,讨要的人太多,客户却也心疼得吃不消,因为你一碗他一瓢,忙乎大半天半个豆腐就没了。
页面更新:2024-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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