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西深山里住着80岁老两口，大娘看不见摸着蒸馍，老伯弓着背种地

从镇子上到王梁沟深处，开车需要大约40分钟，以小竹林为界，外面是2.5米的水泥路，再往里面走，就只剩下了2米宽。小竹林里面有一户人家，已经是上午10点多，还在门口吃饭，打算问一下路，蓄发全白的老人正看着我们，似乎知道我们要来。

大娘的眼睛不太好，听见有人走近，两只脚缓慢地挪动，凭听力判断我们站的方向：“恁吃饭了没有？清早蒸的馍呀，没吃饭了拿两块，还热着呢……”

豫西山区农村曾经的主粮是玉米，就连现在，村里种最多的也还是玉米。大娘端的碗里，是用蒸馒头的水，带的玉米粒【剥了皮的】、红豆、花生，还有几块蔓菁。“哎呀，清早蒸馍了，没法做饭，锅里带的和尚蛋【剥皮玉米粒】，锅里头还有好些呢，足够晌午喝……”

而老伯只是打了一声招呼，就起身到石棉瓦搭建的厨房里，搬出来凳子，说：“坐么，坐那儿歇歇！”

然后，自己回到门口台阶坐下，望着我们，装满一锅烟袋，没有点燃，似乎有很多问题，却不知道怎样开口。

老伯叫杨红智，今年80岁，大娘也已经76岁。根据老人的零碎描述，他们有三个儿子，老大也住在山沟里，养了几头牛，另外两个儿子，全家都在外地，很久没有回来过了。早上趁凉快去地里锄玉米，老伴儿喊叫才回来吃饭。

问起来老伯的腰，老人在台阶上磕了磕烟锅，说：“使哩了，年轻时候出力老是大，得了骨质增生，那时候医生不中，开了点药不治病。后来是没钱治，到现在80多了，去寻医生，人家说腰疼了吃两片止疼片，也不给治了……”

杨老伯回忆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一脸的茫然。

大约5、60年代，山区农村搞农业学大寨，广泛修梯田，修公路，修水库。杨老伯所在的村子出青壮年劳力修路，从秋扒乡到白土乡几十公里的公路，全都是依靠人力，用钢钎大锤撬开山崖，木杆抬起几百斤的大石头垒砌堰墙，箩筐挑土填平路面……

“那时候娃子们还小，他们施工队出去干活，我领着娃子们，成天去地……你是不知道，那时候过那，就不叫日子。施工队出力老是大，吃那馍是一多半蜀黍面，掺点白面，俺们在家的是一大锅水，输一碗蜀黍糁，再丢半锅菜，那就是一顿饭……”

王梁沟村的深处，山高耕地少，尽管村民们曾经砍掉山顶上的树木，烧掉山坳里的杂草，开辟出来很多耕地，因为各种原因，粮食总是不够吃的。

“这房子是经我手盖的，这砖，是砖厂烧坏了，没人要，我弄回来了。盖这房子那时候，进来这洋灰路还没修，沟里头是不宽那河滩路，砖厂有时风车、拖拉机也进不来，拉到底下沟口，俺再一担一担担回来……”

“从沟口到咱这儿20里么，俺都是一担一担担回来，担不动了，搁到河滩里歇歇，歇完接着干……”盖房子的时候，大娘应该也没有少出力，吃着饭，补充着大伯的话。

“镇暂【现在】是不中了，别说担东西了，就是走到沟门儿，也走不动了。”大娘笑着说。

老人们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愿意说起在外的两个儿子，只是说家里一直比较困难，连他们的腰疼和眼睛，都是因为没钱耽误了治疗。

“你站到我脸前头，我能感觉到有个人影，你不说话，我都看不见是男哩还是女哩。”大娘说。

“那你蒸馍能看见揉面，往篦子上搁？”同伴问。

“看不见，木那，习惯了，知道啥东西在哪儿呢，我都不蒸乳馍【圆形的馒头】，光蒸虚糕，往篦子上一摊，盖上笼盖，也不会流出来……”

说到馒头，大娘起身回到屋子，拿出来整篮的馒头：“就是么，哖到底吃饭没有？眼看不见，蒸的老瞎么，可包【别】嫌弃！”

“这是白面，多少兑点白蜀黍面，蒸出来通【很】虚着呢，吃点吧？”大娘告诉作者：近几年两个人的体力明显不行了，孩子们虽然过得不好，也不想他们种地劳累。大娘觉得还是自己多少种一点，不用天天让儿子操心。

老两口是这一趟进山走访的最后一户人家，打印机却因为山路颠簸摔坏了，没能给他们留下照片，很是遗憾。

大娘说：“咱山里就是这条件，能点能力的都出去了，没本事的还得在家种地。生活上比过去好得多，米面油都有，吃着不发愁，就是眼睛看不见，不方便……”

山里有很多老人，尽管生活的条件依然艰苦，对人却总是那么的热情，挂在她们嘴边的一句话总是：“看现在多好，不愁没啥吃，衣裳穿不烂……”

对于经历过困难年代的山区老人来说，他们从不和外面的人攀比，解决了温饱问题之后，仍然不愿意闲着，就像老伯说的：“活动活动，活着就得动，啥时候不想动了，那就是活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