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笔记」宪问十四(42)

「论语笔记」宪问十四(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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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本文作者,张永强,退休教师。曾任职于绵阳师范学院文史学院。本文在此发布,已获原作者授权。

注2:原作者撰写本文,旨在让从来都没有读过《论语》的人都能有一定的理解。

注3:如果可以,点个关注可好?


子张曰:“《书》云:‘高宗谅阴,三年不言。’何谓也?” 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总己以听于冢宰三年。”

【注释】⑴高宗:殷中兴君王武丁,姓子,名昭,商王小乙之子,庙号高宗。他年轻时代被父亲小乙派到民间劳动体验生活,得以了解民间疾苦和稼樯艰辛。公元前1250年继位,据说即位后前三年一直不理朝政,“天下都听不到君主的声音”。⑵谅:信。阴:默;一说谅阴是为天子守丧。⑶薨:君死曰薨,诸侯死亦然。⑷冢宰:百官之首,宰相。

【译文】子张说:“《尚书》上记载:‘高宗守孝,三年不过问朝政。’为什么要这样说?”孔子回答:“岂止是高宗,古人都这样。君王去世,百官在三年内都要听从宰相的安排。”

【简评】守孝三年,普通老百姓尚且难以做到,何况君王呢,子张的“何谓也”其实就是表示怀疑。对此,宰予也怀疑过,他说“三年之丧,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在宰予看来,守孝一年也就可以了,真守孝三年,政治后果非常严重。孔子批评他的话,也属于“感情用事”,说“三年之丧”是“天下通丧”,必须遵守,其实按“天下通丧”这样的惯例来回答弟子的问,还是没有事实上的说服力。

如果说宰予的怀疑是建立在事实推断上的,还缺乏理性认识的话,对子张的怀疑,我们就不能这们简单地认为仅仅是事实推断了。子张其人,是孔门善礼者,也就是说,他对“礼制”是非常精通的。如果真的有“三年之丧”为“天下通丧”的惯例,做为一个熟知礼制的人,又为什么要发这一问呢?或许子张已经发现了些什么,证明守孝三年并不是什么“天下通丧”,所以来求证于孔子。但孔子这么一说,他发现的证据因此不好拿出来了。当然,子张发现了些什么,我们是无法去求证于他了,但后世的一些发现,也似乎能够佐证“三年之丧”并非是“天下通丧”:

《吕氏春秋审应览重言》云:“人主之言,不可不慎。高宗天子也,即位,谅阴三年不言。卿大夫恐惧患之,高宗乃言曰:‘以余一人正四方,余唯恐言之不类也,兹故不言。’古之天子其重言如此,故言无遗者。”对此故事作为慎言解,可见儒家解释直到战国末年,也尚未成为定论。(《说儒》)

王卜贞:今由巫九咎,其酒肜日〔自上甲〕至于多后,衣。亡它在尤。在〔十月〕又二。王稽,曰大吉。惟王二祀。

三癸巳王卜贞:旬亡尤。王稽,曰吉。在六月,甲午,肜甲。惟王三祀。

四癸酉王卜贞:旬亡尤。王稽,曰吉。在十月又一,甲戍,妹工典,其,惟王三祀。

这些是由安阳小屯所出土的殷虚卜辞,由字体及辞例看来,是帝乙时代的纪录。

这儿有什么三年之丧的痕迹呢?第一第二两例的“衣”是“五年而再殷祭”之殷,古人读殷声如衣,这是已成定论的,是一种合祭。两例都同在“王二祀”,即王即位后的第二年,一在四月,一在十二月。仅隔七八月便行了两次殷祭,已经和礼家所说的殷祭年限大有不同;而在王即位后的第二年,为王者已经在自行贞卜,自行稽疑,自行主祭。古者祭祀侑神必有酒肉乐舞,王不用说是亲预其事了。这何尝是“三年不言”,“三年不为礼”,“三年不为乐”?何尝是“百官总己以听于冢宰”,作三年的木偶呢? 第三第四两例也是同样。那是在王的即位后第三年,一在六月,一在十一月,而王也在自行贞卜,自行稽疑,自行主祭。 这些是祭祀的例子。(《说儒》)

以上引自《说儒》中的材料,非常清楚地证明,在殷代,并不存在“三年之丧”的事实。胡适也曾认为“三年之丧”是儒家的特征,是孔子所创。也许孔子是要借助于“天道”来证明“三年之丧”的合理性吧,在孔子的心中,夏、商、周三代,就是他的全部“天道”的体现,所以孔子言必称三代。

《说儒》也有不合理的地方,在论证了至少在殷代并没有“三年通丧”的事实之后,在说武丁“三年不言”这件事上,将其解释为武丁得了“运动型不言症”或者“感觉型不言症”。虽然有很多材料也在证明,似乎这武丁真的就是得了不言症,并且是遭受了某种重大的打击而导致这种疾病发作的。武丁本人并不是太子,在现在已经发现的卜辞上看,武丁至少有七个兄弟(兄甲、兄丁、兄戊、兄己、兄庚、兄辛、兄癸,武丁时期的卜辞中还有“多兄”、“多介兄”的名称)。

《说命下》:“王曰:‘来,汝说,台小子旧学于甘盘,既乃遯于荒野,入宅于河,自河徂亳,暨厥终罔显。’”孔传:“既学而中废业,遯居田野、河洲也。其父欲使高宗知民之艰苦,故使居民间。”《正义》:“于时盖未为太子,殷道虽质,不可既为太子,更得与民杂居。”这大致是说武丁曾经向甘盘学习,但后来却逃到荒野去了,开始在河邑,然后从河邑到亳邑,最终成了君主。原因是他的父亲想让他知道民间的艰苦,让他和老百姓住在一起。《正义》的解释是他当时并不是太子,殷虽然崇尚“质”,但“学”的要求是不能让他就这样做太子,必须去和老百姓杂居。这样的解释虽然不怎么合理,抛弃学业,逃到荒野去和老百姓杂居,而且过程颇为周折,仅仅是为了体验生活?所以有人推测,一定是这中间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让武丁不得不逃走。正是在这个过程中,武丁得了“失语症”,打击太大了。

不过这也不能解释在谪长继承制的条件下,武丁有那么多兄长,干嘛偏偏选择一个不能说话的人做为国君的原因。也许这原因随着历史的逝去,人们永远也无法得知事实的真相了,但武丁即位以后,立即任命自己的老师甘盘为卿,《竹书纪年》载“武丁元年丁未,王即位居殷,命卿士甘盘”。这似乎并不是一个患了严重失语症的人的作为,失语症本身是一种严重的精神疾病啊。

推测一下,武丁本人不是太子,却又非常想做国君,怎么办呢?暗中积蓄力量,表面默默无言,这当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他的这种伎俩,并没有骗过他的那么多的兄长们,于是开始对付他,他不得己,只好逃走。而且逃一个地方显然不行,也许又被发现了,所以再逃。他即位以后,原来辅助他的其他兄长的力量还是存在的,因此他必须养光韬讳,等待最有利于自己的机会。他“三年不言”,并不是真的不言,一上台就安排他的老师做卿,以便对其他的势力进行控制,自己则尚袭老办法,暗中观察,这是明智之举呢!

武丁的“三年不言”,这种神秘的态度确实起到了震慑的作用,让“卿大夫恐惧患之”,他一开口,就是“以余一人正四方,余唯恐言之不类也,兹故不言”,一人正四方,何尝不是一人“震四方”呢?这“不类”,何尝又不是担心有些人不听他的调度呢?机会来了,他终于说话了,而且是很有自信地说的。这也可以看出,他并不是得了什么不言症,而是一种权谋的需要。

武丁上台,很快就重用傅说。《史记·殷本纪》中说:“小乙帝逝世,他的儿子武丁即位。武丁帝即位后,想复兴殷朝,但一直没有找到称职的辅佑大臣。于是武丁三年不发表政见,政事由冢宰决定,自己审慎地观察国家的风气。有一天夜里他梦见得到一位圣人,名叫说。白天他按照梦中见到的形象观察群臣百官,没有一个像是那圣人。于是派百官到民间去四处寻找,终于在傅险找到了说。这时候,说正服刑役,在傅险修路,百官把说带来让武丁看,武丁说正是这个人。找到说之后,武丁和他交谈,发现果真是位贤圣之人,就举用他担任国相,殷国得到了很好的治理。因而用傅险这个地名来作说的姓,管他叫傅说。

但在殷卜辞中,却找不到任何关于傅说的任何记录。与之相近的,倒是妇鼠、妇多、妇妥、妇枼等名字。据卜辞中有“小臣妥”的记录,而这位小臣(小臣在那个时候,并不是小小的臣的意思,商汤的相伊尹,就称为“小臣”)名字“妥”在古语里与“说”、“兑”相近,从历史事实上看,在武丁时代,担任过“小臣”的妇女,只有妇妥,因此有人据此推测,这位傅说,其实就是妇妥。

看看吧,武丁不说话,他在观察呢,最终启用自己的老婆来做为宰相,他的观察不仅在朝上,也在闺中了,这哪里是“三年不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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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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