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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评三星堆｜凤头龙尾巫者法器复原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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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星堆8号坑中发现一件造型非常奇特的青铜器，媒体在起初的报道称作“鸟足曲身顶尊神像”，它与2号坑中早先出土的一件鸟足形铜器意外合体成功，引起广泛关注。后来专家利用三维扫描和3D模型等科技手段，又跨坑进一步拼对出了一座大型青铜神坛。

我以为这是一座太阳神坛，通高2.5米多，接近现代一层楼高。由1986年发掘2号坑出土的铜鸟足人像、2021年3号坑出土的爬龙铜器盖、2022年8号坑出土的铜顶尊撑罍曲身獠牙人像、铜持龙立人像、铜杖形器拼合而成。太阳神坛的判断，主要根据是獠牙神像。

站在神坛顶端的是一个小型持龙头杖立人像，立人站在觚形尊上，觚形尊为曲身鸟足獠牙神人头顶着，神人倒立双手支撑在青铜罍之上。青铜神坛由独立的几个部分多次铸接而成，体量巨大，造型复杂且独特，应为古蜀时代祭仪用器，为祭祀太阳神所用。

铜太阳神坛复原图

这里重点关注的是神坛顶端的持龙头杖立人像，那龙头杖是何物？立人像又象征什么身份？

神坛顶端持杖巫师铜像

龙头杖的杖体，为透雕圆筒形，下端接一曲颈昂起的龙首。上端有圆筒状榫口，榫口上留有穿孔，上面原来应当有接续的部件。

铜杖形器

查2号坑编号K2-301-3的一件铜鸟，铜鸟立圆座上，圆座腰部内凹有四圆孔，下为圈足，原报告推测可能原来套接在某器物的顶部。

K2-301-3铜鸟

高度怀疑这铜鸟就是龙头杖上端的部件，榫口应当可以合上，而且都见有固定的铆钉穿孔。2号坑还见有多件铜鸟，如果这一件不合适，也许能寻到尺寸相当的那一件。

铜杖形器上立鸟示意图

这样一来，一件完整的龙头凤尾法器便呈现在了我们眼前。我们特别注意到，这件法器是将凤首置于上端，而龙首却放在下端，显然是以凤为主体，是一柄凤首龙尾法器。持法器的铜人，则是象征巫师身份，侧视可以看到他毕恭毕敬的仪态。

凤头龙尾铜法器复原示意图

持法器巫师铜像复原示意图

同在8号坑，还出土一件双手握鸟巫师铜像，这位巫师应当也是手持着一件鸟形法器。我们将这位巫师与太阳神坛上的巫师对应起来观瞻，可以互补彼此的缺憾。

8号坑双手握鸟巫师铜像

这样看来，立人像正是手持法器的巫师，法器为一透雕圆筒，两端以龙凤之形为饰，可称之为龙凤法杖。

从三星堆的发现看，古蜀时代祭仪中使用的法器，有琮、璧、圭、璋及象牙等，凤头龙尾巫者法器的复原，似乎显得很是怪异。龙凤如此合体，这样合理吗？这又是什么象征意义？

凤头龙尾巫者法器的复原，此刻还只是个猜想，当然这个猜想还是有依据可循的。其实龙凤合体作器，在商周是很流行的风尚。龙凤之形在史前末期就已经出现在铜玉艺术中，经历代艺术家的提炼，龙凤艺术造型发生诸多变化，最大的变化是凤与龙的结合。在商代开始出现“龙凤配”形制的玉器，有凤鸟龙形冠式，也有龙凤并行式，这两类龙凤配都见于妇好墓。到了西周时期，玉龙玉凤仍然常见，有类同于商代的凤首龙冠形，也有龙体凤冠形，龙凤角色可以这样互换，龙可以为凤冠，凤可以为龙冠（链接：说玉｜缠绵千年的龙凤因缘）。

凤立龙体之上，这样的艺术题材在西周时期应有固定的象征意义。西周时见龙凤出现真正的亲密接触，而且还是凤鸟占上风，在周人心里，凤是高于龙的。西周出现了龙凤同体玉器，龙凤共一身躯，一端为龙首，另一端为凤首，一般称之为龙首凤尾。这种龙首凤尾形构形，龙凤合体，是周人的一种奇思妙想，这奇想的背后，应当还有深层的含义。从互为表里，到亲密无间，再到合二为一，这样的变化动因很值得研究。

例如陕西长安张家坡M157出土龙凤同体玉饰，片雕阴刻，作“S”形构图，一端为龙首，另一端为凤首。山西曲沃晋侯墓M102项饰玉组佩，六件“S”形玉饰，三件龙凤同体，三件双首龙形。龙凤同体，龙凤共一身躯，作龙首凤尾形。到春秋时期，龙首凤尾形的构形还在流行，大体承袭了西周风格，除了玉器上可以看到，铜器和漆器上也能看到。龙首凤尾的构形，这一时期流行的广度可能超过西周时。如湖北当阳曹家岗春秋楚墓的漆棺一侧，在一个图案单元中绘龙首凤尾两组，呈正倒方式排列。都是龙首向上，凤尾向下。河南辉县琉璃阁春秋中期墓M60出土的佩玉，图案为两两呈“十”字形交叉的龙首凤尾，这是很少见的构图。

西周同体玉龙凤（陕西长安张家坡）

春秋龙头凤尾漆棺画

（湖北当阳曹家岗）

战国早期龙首凤尾纹玉佩拓本

（河南辉县琉璃阁）

更奇特的是见到一种东周“S”形玉佩，也是龙凤同体，龙首凤尾或是凤首龙尾。如山西太原春秋赵卿墓所见两件玉佩，尖状龙尾如凤喙，圆眼刻画很明确。又如山西侯马虒祁2129号墓出土“S”形龙凤合体玉佩，龙首凤尾样式。墓葬属战国早期，玉佩是春秋风格，仍然可能是前期的制作。

春秋龙头凤尾玉佩

（山西太原赵卿墓）

战国早期龙凤合体玉佩（山西侯马）

龙头凤尾，凤头龙尾，在先秦时代一定象征着一种固定的观念。三星堆的发现又让我们摸索到了寻求这观念意义的又一个途径，其意义是象征天地阴阳交泰，抑或是护卫万物生灵安康，还有待深入探索。三星堆的法杖以凤为上，龙为下，可见凤的位置居于龙之上，凤崇拜应当是更高的信仰。

三星堆出土的许多铜人像，包括那件大立人像，都是双手握物的造型，而很多握件都已经脱离不知所踪。人像手握的多半应当是法器，大约也都一起埋藏在8座坑中，细心寻找拼对，相信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