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钥，南宋重臣，是我国文学中出了名的散文家

宋代文人与前代文人例如唐朝文人的一个较大的区别是，宋代文人往往集文人、学者和高官三种才能于一身，这一点早就成为学界的共识。稍加思索即可知道，同样集这三种才能于一身的所有文人中，这三个方面的表现在侧重点上肯定各有不同。

就是说，此文人可能以文学功绩名扬天下，彼文人可能以学者身份为人所知，而另一个文人被人提起，可能首先让人想到他在社会上的建树。文人身份的这种复杂性使得宋代文人生态变得更为真实具体、多彩多姿。毋庸置疑，为了逼近历史和文学的本来面目，这三种不同类型的文人都有探讨的必要。

楼钥是宁波人，他的楼氏家族是宁波几个显赫的家族之一。楼氏家族最早可追溯到楼钥之七世祖楼皓，楼皓时仍“居奉化县，世以财雄于乡”。至于迁徙的缘由，己无从考证，只说“其先婆人，不详徙居之始”。

时代、家族与楼钥

楼钥是南宋重臣，官居参知政事，著有《攻魄集》一百二十卷，在当时颇有影响力，但名不重于后世。

1127年，靖康之变爆发，北宋灭亡，统治者南渡，在临安建立起南宋朝廷，政权南移的一个重大影响便是造成了望族格局的转变，北方的名门望族，如韩氏韩琦、东莱吕氏吕公著、吕夷简、以及擅州晃氏晃补之、晃冲之已不复北宋时之强盛随之兴起的南方家族在战火下生存下来，并且抓住政权转移之机，一举成为全国举足轻重的名门望族，仅四明一地，就有史氏、袁氏、汪氏、高氏、楼氏等士族大家。

楼钥，字大防，号攻娩古同愧，自称攻魏主人，或称攻魏先生，盖由其书斋而得名。自靖康事变到楼钥出生，南宋虽偏安于江南，但金兵屡次南下，四明之地更是战火连连，其间虽有短暂的和平时期，但是战争的阴霆始终笼罩在人们头上，楼钥曾发“吾乡遭兵毁最酷之叹”。

四明地区虽受兵灾严重，但由于“三面际海带江汇湖”的特殊地理环境，对外联系便利，特别是海上联系便利，海上贸易繁荣，形成了外向型的发展方式。一面是战火的威胁，一面是繁荣的海仁贸易，可以说四明地区正是生活在水和火的两重天中，但并非是水生火热，而是在火的夹缝中，凭借水的力量，求得自身的生存和发展。

正是由于其独特的地理环境，人民的勤劳智慧，导致了四明地区经济和文化的繁荣，经济文化繁荣的同时，促进了地区家族的发展壮大，这些家族大多经由教育和科举的途径，成为地方名族，到南宋中期，更相继成为对朝廷乃至学术都有极大影响力的全国知名望族。

楼氏中最显达的一支，当属楼异一脉，异即钥之祖父，有“典乡邦”，“退方腊”之举，保百姓利益，护地方平安，百姓为之立生祠。到楼钥，乃楼氏发展的鼎盛时期，楼钥攫任从政时期，楼氏成为四明少数几个有社会影响力的大家族之一，四明之地，衣冠士家甚多，各家族间通过交游、唱和、同学、共事以及婚姻关系等建立起良好而密切的联系。

和宋代的其它名族一样，楼氏发展之初也是由经营产业而起家的，家族经济条件的好转和富裕是无法保证家族的长久繁盛的，通过科举获取功名，进入仕途，晋升为地方乃至全国的名门望族，是一个家族绵延和繁盛的明智之择。要想进入仕途，就要发展教育和重视儒学，这点在大部分士族中都有体现，楼氏当然也不例外。

楼钥一直仰慕范仲淹，与其诗棋往来的周模的曾祖父就是范仲淹的女婿，而楼钥之外曾祖汪元吉与范仲淹相知，他本人曾撰写《范文正公年谱》一卷，范仲淹表现出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忧君忧民精神，在他身上有充分的体现，不论在朝还是外任，楼钥都以天下为己任，烙尽职守、直言敢谏，在他的众多奏论中可见一斑。

时人以“浑厚正大，清通简要”评价楼钥实不为过，他在地方上则行宽恕之吏治，践行儒道仁义之主张任考功郎则耿直坚正，不拘私情拜中书舍人时烙守为官之大节，谨守台谏之职韩佗胃擅权时，他不攀附，坚守原则同僚落难时，他努力营救，即使是被牵连，自身难保，也不改其“持正有守”之本色。

独善其身与兼济天下

自庆元元年楼钥被夺职还乡至开禧三年韩佗胃被诛重新起用，赋闲在家共一十三年，他在任时尚且“食饭不过适口，服用仅足而止”，以致“奉祠家居，日虞不给”，全靠夫人的细心维持，才“始有余米’，，虽然生活不宽裕，但为人处事的气节一毫未变。

楼氏自楼异开始，就想要模仿范氏义庄的规模设置楼氏义庄，但由于北宋末年的不安，未能实行至楼寿致仕后，斥傣禄之余，在勤县购买良田五百亩，仿范氏义庄的规范，建立义庄，来帮助贫苦无业的族人，这种家族义庄超越了家的概念，不仅可以照顾贫苦无依的族人，而且还有利于家族各支间的交往和发展，使得家族能绵延兴盛家族义庄建立之初，是为了本族的利益。

到楼钥之时，渐渐发展成为乡曲义庄，工作重点由地方救济和照顾族人，转到对士人阶层的关注，推动这一义举的关键人物有史浩、沈焕、汪思温、汪大酞等。楼钥自小就跟着外祖，外祖之慷慨特达、勇于为义、济人之难的言传身教，对他产生深远的影响，他致仕后就和负责义田庄事务的舅父汪大酞一起经营义田庄的工作，舅父去世后，楼钥接替其职，转请同乡高闹之侄高文善和袁燮之弟袁樵负责实际的庄中事务，楼钥称赞镖“尤能周知州里，详悉检桅渗漏，明辨真鹰，不私市恩，于是所入加多而被惠者众。”将功劳归于部下，对自己的贡献绝口不提，但可想而知，若非楼钥本人做到其所赞的那几点，再加上睿智公正的决断，亦不会出现“被惠者众”的局面。

虽然致仕后，报效国家，为君分忧的个人价值难以实现，然而他积极投身于地方的公益事业和救济活动中，造福乡里，即今天所说的实现了自我的社会价值，这不仅是修生，还是养性，所以他的致仕生活不见落寞和苦闷之叹，反而充斥着闲适、自得其乐的笔调。

由楼钥乡居时所作的表现生活情趣和日常生活的大量闲适诗，亦可见楼钥对此段生活的满足，也许偶有小小的失落，但主基调是满足当下和享受生活的。这点也许为正人君子们所不齿，但与其毫无意义的怨天尤人、仿徨失意，不如随遇而安，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到最好的，即范仲淹所说的“居庙堂之高则忧其君，处江湖之远则忧其民。”

《攻魄集》小探

现存的楼钥作品除《范文正年谱》外，其余都收录在《攻魄集》中，据《钦定续文献通考》记载“楼钥《范文正公年谱》一卷，《补遗》一卷，附《义庄规矩》一卷。钥，字大防，勤县人，隆兴进士，官至参知政事，除资政殿大学士，溢宣献。臣等谨案楼钥所撰惟《年谱》一卷，其《补遗》一卷不知何人所作，自记谓取旧谱所未载者，见之各年之下。

可见《范文正年谱》未收入《攻魄集》之中，原因不详，而是由范氏后人将《年谱》、《补遗》及《义庄规矩》合并后，单独刊行于世。因此《攻娩集》就收录了除《范文正公年谱》外，现存的楼钥全部作品，可谓是楼钥作品的全集。

楼钥的散文

中国文学史上的散文名家，出于唐朝和北宋者，几乎人所共知，除此之外，多数人会想到唐或明清。很少有人会把目光转向南宋。不管我们推崇南宋哪个作家的愿望有多强烈，都不能把这个现象的原因，一味归之于人们思维的模式化，因为费神费力地推出一位自己认为其实水平不低于唐宋散文八大家的作家来，再怎么头头是道，都给人故作惊人之论的感觉。与其从一个作家水平的高下来论述其研究价值，不如就事论事，把这个作家从他所处的时代和他的作品，看看其水平究竟是什么情况、什么面目，在当时处于何种位置。

首先，通过楼钥的作品《攻魄集》中文体和篇目的分布，可见楼钥主要精力在于散文的创作，此类作品占集子的一大半另外通过真德秀、魏了翁、四库馆承等人的评介，亦可得出楼钥在散文颇有建树，特别在内外制和启割上独步一时。

散文众体

楼钥学问之“赅博”自不必说，袁桶曾称其“于中原师友传授，悉穷渊奥，经训小学，精据可传信。”其文章之“淹雅”、“赅博”，体裁方面体现的尤为突出。真德秀所作《攻魏集原序》中记载“公生于故家，接文雅，博极群代识古文奇字，文备众体，非如他人窘狭僻涩，以一长名家”，这点从《攻魏目录》就可看出。

青词、朱表、斋文、疏文都是一些祭文，就内容上看，包括祈求生命、济度亡灵、避让灾害、祈请雨雪、祷告土地等方面，但不同文体亦有其不同之处。青词，是道教举行斋醋时献给上天的形式工整、文字华丽，且无实际内容的奏章祝文，一般是骄俪文，用红色的颜料写在青藤纸上，故又称绿素或绿章。

朱表，与青词相对应，多在罢散道场的祭祀仪式上作祭告之用，内容安排、篇幅体例、语体风格亦如青词斋文，是一种实用性很强的佛教斋会上宣读的佛事仪文，一般都是骄体文而疏文，简而言之，就是凡人祈求于神仙的文函，它架起仙凡之间的桥梁，以实现人们所祈求的愿望。

神仙之类，是道家的代名词，是道家的神明，由此可见，青词、朱表、疏文皆是道教的祭文，而斋文则有更为强烈的佛家色彩。《攻魏集》中的这部分并非“文章之正轨”的文字，虽已被删削，但至少表明楼钥对道教和佛教都有所了解，并写下相关的祭文。

散文特色和成就

《本传》记载楼钥“代言坦明，得制浩体’夕叶绍翁《四朝闻见录》有言“草光宗内禅制词，有虽丧纪自行于宫中，而礼文难示于天下二语，为海内所称”而魏了翁则称他“发身三朝，大典多出公手，天下之称记。”由此可见，楼钥应制文水平之高，为天下人所知。

事实上，应制文只是楼钥作品中的一部分。所谓应制，乃指由皇帝下诏命而作文、赋诗的一种活动，《攻魄集》中确定为应制文的有六种，分别为表笺、奏议、状答、外制、内制和溢议，非应制文所占比例更大，有十九种，分别为诗歌、进故事、序、记、启、书、题跋、杂著、赋、铭、渴颂、祝文、祭文、事略、行状、神道碑、志铭、塔铭和北行日录。

除了诗赋类，不论应制文或非应制文都属于散文范畴奏议是臣僚呈奏皇帝，下属享告上司，用以议政事、上条陈、论得失、辨是非、提批评的文章内制和外制都是皇帝最后裁决后诏救的公布形式，区别在于草诏人和所涉之事的轻重缓急不同，中书舍人所草之诏为外制，多为常例之命，翰林学士草诏为内制，多为突然或机密之命与前面相比，溢议稍有不同，它的内容是一定的，是古代皇帝、贵族、大臣、士大夫等死后，下官评议其生平事迹，依据溢法拟定溢号，奏请钦定的文章。

总之，这类文章要么是向皇帝上书言事，要么是奉皇帝之命而作，要么是代皇帝而作的专用文体，都是须给皇帝的，且较正式。同时，因为读者与作者的地位不同，尊卑有别，要把话说的入耳，就必须注重语气的委婉得体。

楼钥诗歌的内容丰富、风格多样，例如有写日常生活的、有表达思情感和观点的、有描写亲朋交往的、还有写景状物等等。可能由于楼钥官僚的身份的原因，奏议类、书论类、铭诛类文章占了集子中的绝大部分篇幅，这几类文章的共同点是实用价值大于审美价值，要么奉皇帝之命而作、要么受邀而作、要么应酬之作，很容易落入俗套，照搬公式，缺乏新意和真情实感诗歌刚好弥补了这个缺点，它更重视真实性和审美性，可以成为作者官僚面具下的情感表达的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