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猫事

夏日的傍晚，我在小区院里散步；走到西南角的时候，忽听见路旁的树丛里有小猫的叫声；循声望去，见一只非常非常小且瘦弱的猫咪正在那树丛的一块空地处爬行。它急切而惊恐地不断“喵喵”，一准是在呼唤她的母亲；它已经睁眼，应当是刚刚满月吧。我甚是诧异，哪来的小猫咪？它的猫妈妈、它的主人抛弃它了么？它能活下去么?

这只小猫让我想起了先前我家的猫。

我小时候家里养过猫，依稀记得是只黑白相间的花猫。印象最深的是，在冬天很冷的夜里，我从梦中醒来，伸腿触碰到一团绵软而又暖烘烘的东西，那感觉从脚部传至大脑，我知道那是俺家的猫，但不晓得它是何时咋样钻进我和弟弟的被窝的；还听得那猫跟人似的呼呼地打呼噜，蛮有趣的。那时候也没有什么瘟疫，我们跟猫相互取暖，相安无事。那时候，人们少衣缺食，猫也难见荤腥，我们都一样可怜。今日想来，我们儿时的兄弟姊妹确也跟瘦弱的小猫咪似的。那时的猫很是勇猛，见了老鼠定不放过，而是箭一般扑上去，咬住鼠脖，口里发着“呜呜”的嚎声，躲到隐秘处把玩一番尔后享用。最最让我震撼而难忘的是，我家那只猫的死去。有一天放学进屋，我扭头瞅见那只猫正卧在鸡下蛋的位置一动不动，伸手去摸，只觉它早已拔凉拔凉了，我猛地难过起来，眼泪差一点下来，这只猫在我们家有蛮久了，我对它有了很深的感情，平时不觉，而在它没命时就显现出来。我失去了一个伙伴，心中生出丝丝惆怅与悲痛，它就这么走了，永远再也见不到它了。

成家立业后，常回故乡看看。父母住在院里，种花养草，还喂了一只猫。父亲很是勤快，总跑到汝河边去捉泥鳅给猫吃。有一年暑假，我们一起去河里捉鱼摸虾；妻善厨艺，做了干煸泥鳅；我们和猫一起享受生活。有一年春节，猫又下了一窝小猫，有五六只，花的白的黑的都有；母亲把它们放在一个纸箱里，出日头的时候，拿到客厅外的台阶处，大人小孩便围过来观赏。这些小猫咪真是可爱可人，它们娇嫩如小鸡小鸭，也如幼小喜人的孩童，给年节增添了喜气。过了几天，母亲发现大猫把小崽一只只叼到了邻家的楼上，我甚感惊奇；母亲说，猫有叼崽的习惯，是为了安全，放心它们会回来的。一日晚饭后，我和父亲在客厅说话，温馨的灯光下，父亲坐在沙发上打瞌睡，那只猫习惯地跳到他的膝盖上，静静地卧着眯眼，一派安祥，我随手拍下了那一刻，永远定格成温馨的记忆。

前几年，父母因意外患病住医院，老家的院落就没人照看，那猫也无人管了。我们将父亲从医院接回老宅时，见那猫出现了高高的院墙上，它明显地瘦了，似乎有气无力地叫了几声。我们赶紧找些食物跟水给它，不知它吃了没有，后来就再也没有见它了。它是跑到别人家继续活着还是奔向他方成了野猫呢？

如今，我家没有再养猫了，但我的心里总装着猫。原本猫是老鼠的天敌，但不知从何时开始有点变样了，有些猫特别是养在家里的猫不再耐烦吃老鼠了。细想起来，也是有原因的。生活一天天好起来，原本我们一年吃不了几回肉，现如今天天有肉，那家猫岂不跟着沾光，且不用说还有专供猫们食用的猫粮，哪里还有必要去追杀享用鼠肉了，况且猫们也跟我们人类一样发福跑不快了。于是，我产生了些许担忧。安逸环境里的家猫不就是养在温室里的花草么？不敢奋斗的年轻人不也是养在温室里的花草么？于是，我向往起野猫来。那些在旷野森林等环境里的野猫们才是真的勇士，它们自由奔放，蹑手潜踪，腾空跃起，捕捉一个个猎物如鸽子麻雀老鼠等，靠自己的力量养活自己、繁衍健壮向上的后代......。我想，我们应当汲取一点野猫精神，即使做不成野猫，那怕做一个有点野性的猫也可。我十六岁便离家独自闯荡，经历了甜酸苦辣甚至危难，是否有了点儿野猫风格呢？

再说我们小区里的那只小猫。后来一天晚上，见一群小孩围着小猫玩，其中一女孩说：“这小猫是我家的。家里不好养，只好把它放在外面了。”我甚感诧异，却又觉出无奈。又过了几天，一个周末的早晨，我起来下楼散步，瞥见那只小猫从近处花草丛中钻出来，细细看了，发现它长大了些，也强壮了些，居然越出了西南方它的领地，跑到东北方来了；它默默的，已无那惊恐的叫声，一眨眼就消失到别处了。我想，这只无主的猫，开始有了点野性；我深深地祝福它，愿它勇猛健康地活着，远离饥饿疾病瘟疫。

2021年8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