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汝河的风

我小的时候，故乡汝阳县城很小，汝河的风很大。

我时常独自一人㧟着篮子掐菜割草、拿了麻绳拾柴火、扛着竹竿钓鱼，去的主要的地方就是汝河滩，于是便对汝河的风有了最最真切的感受。

那时的汝河滩颇为原始与辽阔，汝河很宽很宽，南北两岸，多见柳树与杨树，有裸露石头的大坝......

我无数次地亲近汝河滩，获取生活的辅助物，也获取童年的快乐，有春花秋月、野菜青草、萤火飞舞、鱼鳖虾虫等等；而在春秋与冬天里，汝河滩上的风呜呜地响，至今似仍刮在我的耳畔、我的灵魂深处。

天好冷，河里结了冰凌，脚下的路和地也冻得邦邦硬。从家里出来时，风越来越大，不过挺得劲，那风是从屁股后头推着人走，很是轻松。不知不觉出城走到二道河，这是一处汝河岸边的野地，夏日里水草丰美；而眼下的地里早已光秃秃的，庄稼颗粒归仓了，原本的萋萋芳草早不见了踪影，连柳树杨树的绿叶也没有了，满目是干枯褐黄......。此时，凛冽的风在汝河滩上狂舞，成了这野地的魔王。

高大的树木在风中发出簌簌的响声，时而还发出呼啸之声，整个树干都在晃动抖动。我在树下捡了干枯的树枝，又望见树上的枯枝，好不犹豫地脱鞋爬上去；风在四周咆哮，想要将我从树上剥下，我抱紧树干，在摇摇晃晃中撇下一个个干绷绷的树枝，它们将化作我家炉膛里红彤彤的火苗，助力饭菜快熟，以飨我们饥饿的肚皮。谢天谢地，我所抱紧的每一棵树没有倒，而我也抱得够紧而未被风刮掉树下；四十年后的今天想起来，我还觉后怕，那时一旦掉下树，不死即残，岂能有今日的闲庭信步。

汝河滩里有田地、沙地。特别是那沙子很细很净，一直留给我美好的印象。而在风起的时候，却让我难受。大风冷风吹起沙子，打在脸上，很是疼痛，甚至还刮进鼻子与口中，使呼吸变得困难。在风中，走在沙地上十分艰难、费劲，每一步都得使出很多力气，仿佛面前有一堵墙挡住了去路，我不得不低头弯腰弓身向前。那一刻，我会想起红军过草地的情景，双脚陷在沼泽里比在沙地里一准更艰难吧。一只麻雀四脚朝天地躺在沙地上，我俯身捡起来看，发现它早已冰凉僵硬了，它是饿死了还是冻死了？

在昏黄的天幕下，汝河滩上空无人烟，只有一个单薄瘦弱的少年，肩扛一捆干树枝，在努力地走路。回家时正迎着朔风，那强劲刺骨的风从北方越过万果山、凤凰山，扑向汝河滩......

当我一步步走回城里时，那风渐渐地变小变弱，过了城濠，走进南衙街，就完全感觉不到风了，似进入了一个温馨的港湾，风平浪静，周身轻松，不过耳朵却生出了隐隐的痛感。走进院子时，母亲接过我肩上的东西，说道：“赶紧歇歇！”

我一屁股坐下，原本冰凉的身体，很快热乎起来，且有微微的汗冒出；洗洗脸，盆里的水立即变成了黄色。我的双手双脚开始发痒，那是风的力量造成的红肿皲裂与流血，至今留有疤痕，使我时常忆起多年前的故乡模样。我不禁想到，外面的风再大再凉，只要进到家里，就风平浪静、温馨无限了。

2021年9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