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记忆，一张90年代的心形贺卡

关于圣诞节，最早的记忆可以远到90年代末，之前小城还没洋气到过洋节。

我收到的第一张圣诞贺卡也那个时候，是一张带着体温的贺卡，来自于隔壁班一个同学滕。

对于我们是如何认识的，两人有不同说法，就像黑泽明的电影《罗生门》一样，站在阳光下的位置不同，得到的影子不一，记忆和回忆都有别。

我的记忆是这样的，我们的教室都在二楼，相邻着。一个夏日炎炎，干热聊燥不适合学习的午后，我心静自然凉地独坐在教室后排，琢磨着云里雾里的化学式。那时的我，顶着一头多年不变的齐耳短发妹妹头，穿着多年后穿男装也不愿意再穿回去的粉色连衣裙，白色的小圆领，配上一张涉世未深充满好奇的小圆脸，看着看着，听到有乒乓球的声音。

于是我探出半个脑袋一看，隔壁班有个同学走过来，手里拿着乒乓球拍拍打打地走过来，瘦高个微笑着，走到跟前跟我打招呼，一句：同学你好，就这样同学算认识了。

滕的记忆是这样的，在上面这一幕发生前的一个月，滕和其他人在学校的商店里，看到我抱着书走过，个头不高却走得笔直（类似于军训后遗症）。因为在场有其他人，具体讲有个喜欢滕的女生在场，滕说他当时不知道为何，本能躲进商店里，虽然不认识，却不想我无意看到他们在那里。之后一个多月，饭堂里，走廊里，操场上，偶尔看到我，觉得似乎已经是认识了。那个下午打招呼是鼓起勇气，拿着乒乓球化解尴尬壮胆走来的。当然这一切是后来听滕说的，真伪无从考证，但以年少的干净眼神和那义气性格，本身就是铁证如山。

夏天认识的，秋天我们打排球赛，滕带着人在场边上助威，第一场我们凭运气赢了，第二场凭实力输了。

作为回礼，我也去做了他们足球赛的啦啦队，一路上听到了很多球队球星的名字，算是足球扫盲阶段。滕平日沉稳话不多，但和关系好的朋友们走在一起的时候，可以从日出东方聊到日落西山，内容东拉西扯，从书籍到音乐、从球赛到电影、从考试到老师等等。

秋天过了，冬天来了，宿舍暖气热起来了。圣诞节那天傍晚，听到楼下有人叫我们宿舍号和我的名字，我下去接到了滕从怀里取出带着体温的贺卡。贺卡不大，粉白色心形，有水晶和丝带装饰，极为精美，打开后，字如其人，铿锵俊逸，写着年少时所能想到的美好祝福。

滕略结巴地说，本来送你的不是这张贺卡，是另一张，可惜丢了。

原来中午滕骑着单车，载着小伙伴刘骑着一个自行车去市中心最大的书店为朋友们买贺卡，其余的刘保管着，准备送我的那张很漂亮，他揣在夹克衫的口袋里。骑回来的路上两人开心雀跃，脚丫子蹬着28大自行车格外带劲，北方寒冬冷风中夹克衫敞着，自然卷的富城头被吹起，刘乖乖骑马马坐在后座，紧紧抓着他的飞车滕大哥。

等到了宿舍准备笔墨备好，准备秀文化人的书法诗词功底时候，才发现口袋空空，贺卡早已不知所踪，出去找了一会，没有结果。滕说第一次体会到乐极生悲，我噗嗤一笑，心想可真够晚的，我的第一次乐极生悲，三四岁花丛中扑蜜蜂就体会到了，虽然我记不住了，但根据大人们的描述，感觉很真实过瘾，多么刺痛火辣辣的一场乐极生悲。

既然贺卡丢了，滕转头进了学校商店，退而求其次，选了这张秀气小卡。写好后，揣在夹克内兜，等送给我的时候，依然温热带着体温。

这便是我第一次收到圣诞贺卡的经历，记忆里小城寒冷的冬日，红着鼻头笑着的儿时朋友们，那粉色的温热小卡，那些模糊在岁月里的字迹，都是花样年华里的美好细碎。

如果说人生是一趟旅途，始于脱离母体的第一声啼哭，终于呼吸心跳归零。

我们所能拥有的，是从始到终之间的日日夜夜，在这有限的时间里，遇见的人，碰到的事，是如何说你好的，又是如何来不及说再见的，是如何世事弄人，又是如何心想事成。最终，那些具体的细节或许会模糊不清，但你的感受与体验会刻在心底。

转眼2021年了，站在中年的半山腰，天涯路望不尽，甚至回家的路都无期，没有百感交集感慨良多，也没有浓墨重彩悲喜起伏，有得只是三餐四季一纸清欢。淡淡小桥如流水，浅浅笑容似春风，接受无常，尽人事顺天意，爱你所爱的人与事，虽不完美，亦无怨无悔，不虚此生。

圣诞节快乐！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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