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二十四节气之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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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们，大家好！我是于丹。一晃儿到小雪了，小的时候记得雪总是下得很早，再大一点看见古人形容下雪叫“碎琼乱玉”，就是那些碎碎纷纷的琼华纷纷洒洒下来，下得乱乱的活活泼泼的玉屑，觉得这个词好生动啊！但是后来我怎么印象里雪越来越少了，雪这个东西越来越稀罕了。

其实每年的11月22或者23号，太阳到达黄经240度的时候，北半球日照时间更短了，这个节气就是小雪时节。北京白天的时间差不多只有个9多小时不到10个小时了，《月令七十二候集解》里面说：“十月中，雨下而为寒气所薄，故凝而为雪，小者未盛之辞。”这个气息寒了，雨已经被寒气凝为霜雪，所以它还不大没有到纷纷扬扬的时候，这个就是一个小雪的时节。

我跟大家分享一个小雪的故事，这就是留在我记忆中一场过不去的小雪。我中学的时候学校里面住校，当时我们的四中文科班只有28个同学，大家朝夕相处感情特别好，从早晨漱口打打闹闹，一直到晚自习踩着月色回去的时候还嘀嘀咕咕。大家在高考之前纷纷忙忙地都在备战高考，一考完突然就很失落，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上面。

然后我就提了一个特别浪漫的建议，我说“这样吧，咱们上大学以后冬天的第一场雪，我们都去我们班一个写诗的男孩子家里，我们下雪这一天都来，不管是在哪里。”因为我们班同学基本上都考在了北京，我当时还半开玩笑地说就是在上课，旷课也得来。大家就以雪为约聚在他们家，大家觉得提议特别文科班，我们就这样约定了。

结果那一年的小雪不是在11月来的，甚至不是在12月来的，在过了大雪之后，过了冬至之后，在1月份我们都已经开始放寒假了。深寒数九期间才来了一场特别小的雪，就飘飘洒洒地下了不到半天。而那半天我刚好不在北京，我去外地了，到第二天我回来的时候，雪都已经化的没有任何痕迹了。

那个时候大家没有手机，也没有呼机，我妈妈就告诉我说，家里电话都打爆了，你们班同学今天聚会了，就在我说的写诗的男孩的家里。她说那个主人先来电话，问我在不在家，当然我们那个时候的同学走动的频繁，跟各家的父母都特别熟。一会儿我们班同学在去他家路上找公用电话，又给我们家打电话，都拿起来电话说：“阿姨，于丹说的今天要聚，她来不来呀？到没到啊？”我妈就一一地跟我的同学解释说我不在。

那天我到家之后，我们约定那家的主人来了一个电话，他特别遗憾地说：“你提的建议说今天聚会，结果你没到，你看看雪都化了，你错过了今年的这场雪。”我当时记得17岁的冬天，对于一切都以为会永恒存在，会来了再来。所以我就嘻嘻哈哈地跟他说，“什么叫错过了这场雪，今年还下雪，这辈子还下雪，咱到70岁之前还不知道下多少场雪，再聚呗。”他也没有多说，大家也没有多说。

但事实上我们在大学四年中，偶尔的七八个同学聚聚不到十个人，或者说我们一堆小闺蜜聚聚，但是20多人再聚齐还真是很稀罕很难得，就没有聚上过。大家再次聚齐是我们在考了研究生以后，一晃儿大家又要开始一个新阶段了。有些人就要工作了，还有更多的人要出国了，其实那也是我们班最后一次聚齐那么多人的时候。大家又到了这个写诗的男孩子家里，我们又想起来那一年的约定，事实上那一年就下了那一场特别小的雪。这个主人因为有每天写日记的习惯，所以当我们大家又在他家的客厅里面，在包饺子的时候他跟我说：“我手里还有你的东西，要大家聚齐了一起给你。”我就想不起来是什么东西，大家也不说话就都笑笑地看着我。

这个主人就进了他的卧书房打开一个柜橱，从一摞厚厚的旧日记本底下，拿出一本翻到了一个日子打开，交到我的手里。我看见顶上写着当天日记的日子，但是两页都是空白的没有字迹，纸有点皱皱巴巴的并不是十分的整齐干净。那么这空白第一页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捧在手里就不知所云，然后我们班同学告诉我说，你看上大学以后那一年唯一的一场小雪，我们真的都聚在了他们家，能来的差不多都来了，虽然不齐但是也到了超过20个人。可是你没在，打电话到你家，阿姨说你就不在北京，我们想也等不到你了。怎么办？你不是错过这个约定了吗？

这家的主人，写诗的同学他说这样，反正我每天都写日记，他写下了这一天的日子，打开了这一纸空白就走出去，站在雪地里，我们同学就都在那里等待着，看着那点碎碎的雪面子，甚至夹着点雨，纷纷洒洒落下来，把他的日记本薄薄地盖满了之后，他一合本子说这场雪，收藏在今天的日记里，等到我们大家人再齐的时候还给于丹。结果从那个时候到我们再次聚首，三年多的时间过去，他就没有打开这一页，他说一定要等到人齐的时候，把你约定的这场雪交给你。

我现在在这个小雪时节回望过去，我们多人的集体里已经有些同学辞世了，我们再也不会聚得那么整齐了，但是我的同学们告诉我17岁的那场小雪，我没有错过。人从17岁到70岁，能珍惜的有多少场雪呢？所有的风花雪月也许都不能辜负。那就让我们在记忆里面会有好多时节的标签和约定的依据。所以我每每看见这些转瞬即逝的小雪，在我的心里都是暖暖的温情。

现在再看看小雪时节确实开始天冷了，天寒地冻了，就像小雪季节的三候，第一候虹藏不见，彩虹看不见了。第二候是天气上升、地气下降，你觉得这个天地就越隔越远了似的。第三候闭塞而成冬，因为这个时候不再下雨了，所以雨虹就看不见了，而且天地不通阴阳不交，万物失去生机了，天地就开始闭塞转入严寒了。

这三候真是听得心里面都有了一种怜惜之意，所以这个时候人就要好好的养自己的心，好好的疼自己了，冬天古人有一个朴素的乐趣就是晒太阳。白居易有一首诗叫《负冬日》写的特别浅显，“杲杲冬日出，照我屋南隅。负暄闭目坐，和气生肌肤。初似饮醇醪，又如蜇者苏。外融百骸畅，中适一念无。旷然忘所在，心与虚空俱。”

也就是说大太阳在冬天也是可以暖暖的照上来的，照到了我屋子南屋角，我一个人就这么晒着太阳，闭着眼睛在那打坐打盹，我觉得一团暖暖的和气，就从我的肌肤上映出来了，好像是喝那点浓浓的米酒有点醺然欲醉。时候久了就好像蛰伏已久在冬天里的那些小生物，开始要伸伸懒腰苏醒了，我身体上觉得真是通畅，心里边杂念好像也都给晒化了一样。

暖暖的晒着太阳，心里面没有那么多的杂念。觉得这样的一种虚空之境也是一种美好。人们在忙碌的时候心里装的事太多了，能不能够在一个休养生息到来的时候晒晒太阳，让心里静一点空一点。也许这是小雪的时候该提醒自己的，虽然说学生们的寒假还没来临，大人们所盼着的比较长的春节也还遥远，今年的春节晚，但毕竟到了小雪时节养养身养养心，多一点好的回忆，留住那些季节之约，少一点辛苦。祝大家天寒心不冷，多点美好的记忆，暖心也多，能有一点闲暇，去晒晒冬天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