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尽管夜里没睡好,可我还是很早就醒了。
父母起床后,我跟着父母一起去了菜场买菜,转了半天,母亲特意为我买了一些好菜,我估计这些都是他们平时不舍得吃的菜,因为看到母亲每买一个菜时,都会犹豫好久,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样。
那天中午,我们做了一桌很丰盛的菜。
到了下午,父亲带着我四处去转了转,看看风景。
我记得先去的长江边,第一次看到长江,江面上波涛汹涌,江水浩浩荡荡奔流而下,江面上一艘艘轮船,鸣着悠长的笛音,似一叶叶孤舟般随着江水漂泊起伏。
江面上耸立的长江大桥,横贯武昌和汉阳,桥上车流不息,是那样雄伟,让人难以忘怀。
父亲原本是想带我去黄鹤楼玩,可又嫌门票太贵,只在外面看了看。
我站在二桥桥头,看着黄鹤楼冒出几个圆圆的楼尖,不由思绪万千。
脑海中不由自主,想起了那首脍炙人口的名诗:“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滚滚流!”
大学毕业后,有段时间,我在汉口上班,每天都要坐车经过二桥,远远的看着黄鹤楼,可在那里几年里,因为贫穷,我却始终没能进去浏览过一次。
贫穷有时不仅会限制人们的身体自由,更会阻碍人们的眼界和思维。
昔日的故人已经不在,孤帆也变成了轮渡,在长江上鸣着笛,显得那样的悠长,让人思绪澎湃。
傍晚的时候,我和父母一起推着电子秤,到遥远的洪山广场去做生意。
那是一段我走过的最漫长的路,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我们一家推着秤走了整整一个多小时才到,脚都磨出了泡,小腿更是酸胀的不行。
我不知道母亲平时是如何坚持下来的,联想到昨天晚上,她走路是一瘸一拐的样子,心里越发不是味了。
这辈子,为了子女的幸福,每一个做父母的都可以吃常人无法吃的苦,忍常人不能忍的难,这也是父母之所以伟大的所在,父母尤为如此。
洪山广场是洪山区晚间最为热闹的地方,一到晚上,到那里乘凉的人,简直人山人海。
在广场中央,有一个非常大的喷泉,每到晚上七点,都会准时开放音乐喷泉。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喷泉,而且是第一次听到可以随着音乐节奏喷起的水柱。
那有着吉他一样外形的池子里,到处装满了密密麻麻不锈钢管,每当音乐响起时,先是从管子里轻轻喷出一些水柱,起先那样缓慢,随着一个高音出其不意的放出,跟着水柱一下窜起很高,引起人们一阵惊呼。
没有经验的,站的位置离水池近的,保准会被淋上一身的水,嘴里发出一声惊叫,然后迅速撤退,避免再次淋到水。
有经验的,站在远处的,似乎就是为了近处那些人的狼狈相,由此而逗得他们哈哈大笑。
随着音乐节奏放缓,水柱也开始下降,随之又一柱冲天,引起一阵欢呼。
整个过程,是那样激动人心,澎湃激昂。
父亲的生意依旧很好,只是收费由原来的一块钱降为了五角钱,钱更难赚了,可因为人多,收入还算可以。
整个晚上,总有人断断续续的过来测量,有时候,我会换他一会,他出去走一圈,活动活动筋骨,跟别人下盘象棋,母亲则到处去捡别人扔下的饮料瓶子。
在洪山广场周围,有许多摆摊做小生意的,大家彼此都很熟悉,父母到处跟人介绍我,讲到我在上大学时,一脸的自豪。
可是我想想自己上的那个不如流的大学,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才好。
十点半过后,广场上的人开始慢慢散去,父母坚持等到最后一个人离去,这才依依不舍的收了摊,像往常一样推着电子秤朝家里走,到家时已经十二点过了。
那一天,我脚上磨了几个泡,回家用针一挑,全是水,小腿酸胀的不行,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可以想象,这半年,父母是怎样咬牙坚持过来的。
很快过年了,人们开始准备年货,因为我在,父母除了准备一些蔬菜外,还在批发市场买了成箱成箱的鸡架过年吃。
所谓鸡架,简称鸡肋,就是人们把鸡身上的好肉全部剔除干净后,残留下一部分,扔又不舍得扔,于是就便宜处理,给那些吃不起鸡子的穷家庭吃,一箱只卖几十块钱。
那一年,家里买不起整鸡,就买了好多鸡架。我吃了好多,每天变着花样在做,炒着吃,炖着吃,煮着吃……吃的多了,却了知道了什么叫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那年过后,好多年我都不想吃鸡了,一闻到鸡肉味,满鼻腔的鸡屎味,胃里立马犹如翻江倒海般难受。
刚过完年,还没过十五,我就带着父母的辛苦钱,迫不及待的去了学校。
我知道,我是在逃避那种艰苦的生活,逃避亲眼目睹父母的煎熬,逃避愧疚和自责。
我怕,再住下去,会内疚一辈子。
页面更新:2024-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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