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随父漂泊的日子

很快，父亲带着借来的钱，专门去了郑州买电子秤。

父亲是坐火车去的，买了秤，经过襄阳，直接把电子秤放在一个老乡家，这才回了家。

父亲一脸疲惫说：“我这辈子什么苦没吃过？可是那一次，却是我吃过最大的苦。电子秤不能办托运，我只能扛着上下火车，一百多斤重的东西，硬是扛着走了几里路，简直累死了！”

父亲这辈子为了我们确实吃了很多苦，从我记事时起，他就为了钱四处奔波，在火车上下货、钢厂炼钢、蹬三轮拉货、替人搬家.......几乎什么苦都吃过。

这一辈子，我谁都对得起，却唯独对不起父母，真的无法报答。

父亲把电子秤买回来后，就跟我说：“小智，既然你决定去上学了，我们当父母的只能支持，可是你也大了，也应该多了解一下外面世界，这对以后你上学、工作都有很大帮助，从今天起，你跟我一起去外面做生意吧！”

为了上学，这一次我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 ，我不怕吃苦，为了上学可以吃任何苦。

我和父亲拿着为数不多的生活费离开了家乡，开始四处奔波，赚钱还债上学。

我们把第一个示范得点放在襄阳，我们租了一间小房子，每天吃过饭，就推着电子秤，到处给人家测量身高、体重，以此糊口赚钱。

那个时候，这个玩意很是新奇，我们专门找热闹地方凑，只要把电子秤往那一放，不一会就围了一大群人。

“欢迎测量身高、体重......您的身高180公分，体重60公斤，偏瘦 ，请注意加强营养.....”

当你走在路上，听到这样的一种声音，不妨回头看看，一定有一个电子秤在周围。如果您好奇自己有没有长高，想知道现在有多重，偏胖或是偏瘦，那么只要您上投一块钱，半分钟后立马就能知道结果。

开始的时候，很多人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听着有人报数，只觉得很神奇。

好奇心驱使人们脱了鞋子，站在电子秤上的踏板上，挺胸、抬头、收腹，片刻后，结果就出来，话音播报的同时，也会出一张小纸条，上面记录着身高、体量、胖瘦。

整个流程不到半分钟时间，我们可以赚到一块钱。

那个时候，看热闹的人多，称的人少，一天下来，也就三五十块钱收入。

然而，一天能赚到五十块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相当于一个月1500块钱，这样不需用半年时间，本钱就能出来，我和父亲都很开心。

每天，我们很早就吃饭，然后推着电子秤，看到哪里人多，就往哪里跑，生意也越来越多，有时可以赚到七、八十块钱，偶尔还能突破一百。

中午，我们要么随便在外面买一碗面吃，要么早餐做了干面带上，倒在热水泡泡就行了，一直到晚上十一二点，路上没人时再回去。

一天下来，虽然什么没干，就坐在那里，可却也累的不行。

父亲每天坚持记账，盘算着什么时间能把本赚够。

过了几天，城管执法忽然严了，坚决不允许去外面摆摊，看到摆摊的就抢，要么砸掉，要么弄走罚款。

我们刚刚摸出一点头绪，却又不允许摆了，感到很是沮丧。

父亲害怕电子秤被没收损失，决定转移阵地。

这一次，他拿着地图看了很久，选择到湖南常德做生意。

从湖北到湖南，转战千里之遥，我们父子坐完火车坐汽车，坐完汽车坐轮渡，即便身上不带任何东西，却也累的够呛，更何况还要抬着一个百十来斤大铁疙瘩到处奔波，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从小到大，我几乎没离开过湖北，这也是第一次出省。

相比于走了大半个中国的父亲来说，简直不足一提。

我们到了常德后，父亲就把电子秤重新组装起来，推着称一边走，一边看哪里热闹，累了就停下休息会，打开电子秤，总有那么一两个人过来称一称，量一量，所以在找到住处前，我们已然赚够了饭钱。

最后父亲把目光锁在了位于市中心的步行街。

常德步行街的人真的多，简直人山人海，我们对这个风水宝地很满意，把电子秤和被子往那里一放，我坐在那里做生意，父亲出去找地方住。

那个时候的钱值钱，也很难赚，人们大钱不舍得花，小钱还是挺慷慨的。

也许由于好奇心驱使，只要我们的电子秤往那里一放，喇叭打开后，人们会迅速围了上来，纷纷上秤测量。

一块钱一个人，那个时候，我几乎都不来及收钱，这个还没测完，其他排队的人就开始催了。

父亲出去半天，终于找到了房子，就在步行街边上不远处的一间小屋。

等他回来，我已经赚了几十块钱了，相当于在襄阳一天的生意，更把房租也赚回来了，他开心的不行，觉得这一次总算是来对了地方，决定撸起袖子大干一场。

晚上的步行街，非常的漂亮，到处都是闪烁的霓虹灯，从各个生意门店里传来吆喝声不绝于耳，到处都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自从来到这里，直到晚上十一二点，我们的生意就没断过，接二连三的不断有人测量，人们不舍得花几块菜吃碗牛肉面，不舍得花几百块买件衣服，可却舍得花一块钱量一下身高体重，关心一下身体健康，这是一件好事。

因为一块钱不算什么，随手一掏就有，人们一点也不心疼，根本不当回事。

可聚沙成堆，当我们把几十个，几百个一块钱慢慢聚集在一起，就将产生一笔不少的收入了。

那一天结束，我们赚了二百多块钱，把饭钱、车票钱、房租钱都赚回来了，父亲高兴的直呼，这个钱赚真的太容易了，他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做，那样就不会吃这么多苦了，似乎更看到了希望。

晚上我们仍旧吃的面，然后匆匆睡觉，因为明天还要早起做生意。

房子很小，只有一张床，我和父亲并排睡在一起。

这么多年了，这是离父亲最近的时候，可我们都睡不着，都为在白天的好生意激动着。

第二天一早，我们很早就出摊了，只要把电子秤往那一放，片刻之后都会有生意。

以后一周，每一天都是上百块的收入，这让父亲信心倍增，他甚至准备买点灶具，想要做长久打算。

然而，半个月后的一天，城管还是找上门了，没有没收东西，只是说不能摆摊，限制我们快点离开。

父亲不舍得离开这个风水宝地，和他们好说歹说，还承诺可以交摊位费，城管见有钱收，于是就同意了，一天收二十块钱。

那个时候，二十块钱已经很多了，父亲虽然心疼，可却也没办法。

交了钱，以为会好过一些，可没想到是，几天之后，城管连钱也不收了，态度很是恶劣，直接赶人，不然就会收东西。

原来，是旁边一家银行捣的鬼，那里的领导嫌我们把称放在那里太吵，于是打电话投诉到了城管部门。

我们好话说尽，说可以换个离银行远点的位置，可城管不同意，坚决让我们立刻收拾东西走人。

父亲知道，步行街是待不下去了，只好收了东西，开始找其它热闹地方，可找来找去，也没有合适的位置，最终决定离开常德，去别处碰碰运气。

决定离开之后，父亲似乎觉得坐轮渡，汽车什么的不仅麻烦而且费用还贵，于是直接去了水果批发市场，寻找机会。

他转遍了整个批发市场，最终和一名来自湖北的货车司机说好，让他带我们回襄阳，但要等到对方下完货，才能启程。

那个时候，秤已经打包了，不能再做生意，我和父亲就坐在水果批发市场饿着肚子在外面等。

批发市场门口，正好有个司机，拉了满满一货车香蕉，因为路上淋了雨，香蕉全坏了，批发不出去，为了减少损失，只好在路边进行大甩卖，价格非常的便宜。

我和父亲买了好多香蕉，一边吃一边等。

那是我吃过最多香蕉的一次，父亲不停的总是劝我多吃，说平时不舍得吃，这次一定多吃点。还一个劲地叹息：“唉，这么多香蕉，可惜你妈不在这里，要不然她也能尝尝了。”

我当时想哭，再也吃不进了，第一次觉得赚钱好难，起了不想继续上学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