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遗传

我八岁时，家里要挂蚊帐，我爸叫我去买点竹竿。

我带着几块钱，走到路边的熟食摊买了半斤“猪肝”，余下的两块钱买了一个猪耳朵，准备半夜饿了自己吃。一进家门，我爸就火了，怒吼道：“让你去买竹竿，你买这破玩意干啥？你的耳朵呢？”

我大吃一惊，忙掏出私藏的“猪耳朵”。于是换来一记火辣的巴掌和满世界梦碎的声响……

当然，你肯定不信，说这是我抄来的段子。那么再来看。

我爸整天跟我胡吹，说他如何饱读诗书。电视里在放《西游记》，我说孙悟空可真厉害，我爸偏说，孙猴子后来到《东游记》战斗力就不行了，到了《南游记》里连他妹妹都打不过了。

他动摇了孙大圣在我心中圣洁的地位，我觉得有必要嘲弄他一下。于是某天吃饭的时候，我拿着一首古诗给他看。老爸，你学问高，你给看看，这首诗是李白写的还是杜甫写的？

老爸搭眼一瞧，狡黠地笑道：“你别蒙我，这不是杜甫，也不是李白，这种山水田园派的味道，是王维的手笔。”

我几乎是拍着桌喊了出来：“老爸，亏你读书多，这是你儿子我写的啊。”

我正大笑不止时，却看见母亲脸色有异，方觉大事不妙。果然，他愤怒地把那页诗稿搓成一团，然后一脚将我踹出两米开外。

千万不要以为我爸揍我是随便耍耍，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学过洪拳，之前他跟我说，他能用一块砖头砸死一只大耗子。

老爸年轻时还痴迷篮球，由于天赋了得，很快成了球队主力。为此，我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于是他把我带到篮球场，让我做了几个带球上篮之后，他便抢下球，纵身跃起，一个华丽三步将球捅进篮筐，然后，冷冷地对我说：“瞧你，根本就不是打篮球的料！”从此就再没带我去过篮球场。

很多年后，妈妈告诉我：“你爸其实是怕你辛苦，他很多队友的孩子去练篮球，结果伤到了筋骨。”

刚工作的时候，第一次搬宿舍，遭遇一只灰鼠。同事大呼小叫，战斗了半天依然无果。我让他靠边站，随手抄起一块砖头，猛砸过去，灰鼠当场毙命。同事惊讶得合不拢嘴，我淡淡地说：“没什么，这只是一点点伟大的遗传。”

今天回家时，我看到道路两旁的香樟翠嫩欲滴，忽然想到了老爸的生日，于是翻开手机，竟发现他的生日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愧疚之情涌上心头，我眼中霎时涌起一股暖流。

（作者：午歌）

（余娟《晚安，我亲爱的人》作家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