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的年画

记得小时候，最喜欢跟着爷爷去买年画。那时还是露天市场，卖年画的商贩，打下木桩，两头扯上粗细均匀的绳子，再把年画一张张挂上去。也有的直接铺在地上，远远地望过去，一片色彩斑斓。

新年临近，虽然天气寒冷，但每一个买年画的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年画品种奇多，寓意也各有不同，农民们喜欢买“五谷丰登”、“连年有余”等，年轻人则喜欢选“牛郎织女”、“天仙配”，而小孩子们则喜欢“大闹天宫”和“水浒传”里的各种人物。

那时喜欢听爷爷讲《三国演义》和《西游记》等评书，所以也就喜欢有英雄脸谱的年画，我和爷爷精心挑选了几张年画，然后卷起来放在马车上。走到村口，爷爷顺道去村东头，那里有户人家过得很穷，不是本地​人也就没有地，只靠打点儿零工过日子。

爷爷把买来的年画，摊在那家土炕上，让他们选几张贴在墙上。最让我生气的是，那家男孩子竟然把我喜欢的“大闹天宫”挑了去，我想抢回来，爷爷却拦住了我，笑着对那家人说：“过年了，贴几张年画添点喜庆，日子会越过越好的。”那家的男人流着泪，不停地对爷爷说谢谢。

“只有贴上年画，年才过得有味道，家里不冷清，日子才有奔头呀！”我明白爷爷是在教育我，于是不再嘟嘴生气。

因为有了年画，即使是斑驳的土墙也在瞬间有了勃勃生机，而且因为年画的点缀，简陋的屋子也变得格外喜庆。过年串门儿时，无论进哪家，我总是喜欢将年画从头看到尾，而在看年画的时候，爷爷讲的许多故事也会在脑海里浮现。

印象最深的是《田螺姑娘》。有位青年后生家境贫穷，靠给地主家种地谋生。快过年的时候，地主不肯结算工钱，只拿出一张年画顶工钱。后生虽然无可奈何，但还是将画拿回家贴在墙上，那是一幅田螺姑娘的画。自从贴上那张年画，家里就发生了奇怪的事情。每次后生疲惫地回家，桌上都摆着做好的饭菜。后生偷偷地回家才发现，原来是田螺姑娘从画中走出来，帮他做好了饭菜。后生很喜欢田螺姑娘，当田螺姑娘从画中再次走出来时，他便将空画揭下来，田螺姑娘回不到画中去，就做了他的妻子。

《田螺姑娘》就那样安静地贴在墙上，我出神地望着它，多希望美丽善良的田螺姑娘能从画中走出来，陪我一起玩儿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田螺姑娘没有走出来，而我却在慢慢地长大，所有的日子也在年画的新旧更替中悄然度过。

随着时代的变迁，贴年画的习俗已经渐行渐远，朴素温馨的氛围正一点点地消逝。偶尔会在乡下，看到有些农家贴年画，总会有一种亲切感扑面而来，那一张张年画，不仅烘托了节日气氛，也寄托着人们最美好的愿望。

（作者：代连华）

（周继红摘自《天津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