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在外 父母在家

儿女在外 父母在家

秋后的火老虎更加的肆无忌惮,热浪在空气中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让人的胸口有些憋闷。一群被雇来栽树的人忙碌在骄阳下,挖坑,扶树,填土。我的母亲跪在土疙瘩上把一株白皮松轻轻放进挖好的坑里再填上土,草帽下的白发一缕缕贴在黑瘦的脸颊上,粗糙的双手沾满了泥巴。

灰蒙蒙的天际间不时掠过一阵阵大雁的长鸣,荒坡上野草的绿色被秋风一丝丝榨干,流露出惨淡的灰白,陡峭的土坡上颗颗野酸枣跳跃在荆棘间鲜艳而丰硕。

一个背着袋子,手持长杆的老人,时儿昂着头敲落酸枣,时儿弯下腰草丛里摸索,尖刺划破了手背,荆棘缠绕着裤脚,皱纹纵横的额头上浸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他是我的父亲,一个永远也闲不住的人。地里的活干完还要去坡上挖草药,现在正是野酸枣的成熟期,这种可入药的植物便成了村里老人们贴补家用的宝贝,每天或多或少的收获都使他们很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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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您是不是又去帮人家干活了?这么热的天跑去干啥?缺钱吗……”我心疼地数落着母亲。

“爸,您别再去挖药了?没钱我给你们寄,都给你们说过多少遍了,年纪大了就别再干活了……”弟弟从外地打来电话,语气中略带愠怒。

接电话的父亲像做错事的孩子,不住地说:“不去了,再不去了。”

母亲也声音低低地说:“栽树的人多,热闹,家里怪冷清的。”

我一时语塞。

“都说养儿能防老,可儿山高水远他乡走。”孩子还小时,父母亲就像雏鸟的父母用力展开自己的双翅庇护他们茁壮成长,当孩子的羽衣渐渐丰满时却各自飞翔,另起巢穴,让一生劳碌的父母走过沧桑,再续寂寞。

每逢过年看见父母忙碌在锅灶边,却欢喜得眉头的皱纹都跟着在跳跃,我的心就禁不住难过。年近古稀的人,不知何时像个小孩子一样扳着指头盼过年。他们期盼的不是大包小包的礼品,而是儿女归来,孙子欢笑的天伦之乐。

父亲坐在板凳上摘着菜,他一丝不苟地掐掉蒜苗上的黄叶,小心翼翼的怕把嫩绿的部分摘掉一点点。嘴里还是念叨着那句老话,你们过日子仔细点,不要太浪费。时不时抬起头看着可爱的外孙开心的笑,一脸的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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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穷日子过来的,馍渣子掉在地上都会捡起来吃。年轻的时候他挨过饿,兄弟姊妹多,奶奶用黑面和着麸皮蒸的馍还要掰成小快分着吃,所以他看不惯现在的孩子吃喝浪费,孩子们也总嫌父亲小气。

人老实了就显得没本事。父亲既不会察颜观色,也不会见风使舵,虽然幸运的被招工到城里端了几十年的铁饭碗却没捞个一官半职,更没分个一室半厅,退休回家后依然种着那二三亩田地,时常因为不会说话得罪村里人。

鞭炮声伴着孩子们的欢笑声在院子里阵阵飞扬,饭菜的浓浓香气溢满了整个小院。母亲不停跟闺女,儿媳絮叨着家常,话特别的多。我知道母亲的话是攒了很久的,每天两个老人面对着空荡荡的大屋子话说给谁听呢?

在我们小的时候,母亲很严厉,脾气近乎于暴躁,我们稍有不对就会招来打骂。我不理解偷偷恨过她,现在疲惫于生活的我终于明白了母亲的不容易。

当时我们还小,父亲一年没有几天假,生活的重担都得母亲一个人扛。地里的庄稼有两茬,麦子收了还有玉米和黄豆。永远也忘不了那年收麦子,从地里到家的路是一段坡路,满满的一独轮车麦子母亲推得很吃力,我在前面把车子上的草绳搭在肩上使劲地拽。因为装的多,车子摇摇晃晃,我的手被绳子勒得生疼,或许是母亲体力不支,我感觉越来越拽不动,突然“咣当”一声车子翻了,母亲摔倒在地上,麦子散了满地。我和母亲又重新装好车,她一句话也没说,但我看见泪水在母亲的眼眶里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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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稼人不光地里活,屋里的零碎活也多得数不清。吃水是最难的,要一担担从沟底往回挑。坡特别的陡,我和姐姐有时帮母亲挑几回。我们从井里“吱吱嘎嘎”打上水,一面坡歇三次,到了坡顶气喘吁吁,两腿酸软,回家总给母亲嚷嚷肩膀痛。

然而母亲肩头的扁担一挑就是几十个春秋,一挑就把华年苍老于流年。

随着我们一天天的长大,母亲的脾气变得温和了。姐姐成家后,弟弟在外求学,我陪父母的时间就多一点,帮他们干干活,陪他们说说话。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溜走,有一天我也要出嫁,母亲坐在炕沿上哭得很伤心,我第一次看见母亲哭。她说,养大的孩子成了别人家的人,明年谁陪我们过年?她还说,她不知道女人嫁过去会不会受委屈。我心里隐隐的痛。

岁月染白了父母的发丝,压弯了他们的脊梁,也改变了两个人。不知何时,母亲不再埋怨父亲不会说话得罪人,父亲也不再为琐事和母亲争吵。彼此嘘寒问暖,无微不至。是啊,儿女在外,老伴才是相互照顾的人。

饭桌上美味佳肴,儿孙满坐,父亲端起儿子敬上的红酒一饮而尽,微红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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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能回来真好,吃饭,吃饭。”父亲给孙子的碗里夹了块肉,悄悄把洒落在桌上的几颗米粒吃进了嘴里……母亲还在灶间忙碌,怎么也不在桌前坐。她习惯了看着家人开心地吃她做的饭;习惯了默默收拾桌上的残羹剩饭,只要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常聚聚这已足够。

天色渐晚,闺女带着孩子各自回家,母亲送了又送,眼睛几乎要望穿他们走远的那条路;年刚过,儿子就要收假,父亲叮嘱了再叮嘱,想说的话几宿都说不完……

日子周而复始,冬去春又来。父亲和母亲还没好好感受满屋子的笑声,就又开始对着空寂的大房子度过白天和黑夜。

几亩田地还是舍不得放下年年种,坡上又看见他们在采野菊花。就像母亲说的,外面人多,热闹。

作者简介:魏娟妮 蓝田人,蓝天文苑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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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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