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州67年前的那场雨,就像天河漏了底儿,满地泥鳅河蟹癞蛤蟆

天河漏了底儿 满地泥鳅河蟹癞蛤蟆

今夏南方多雨,多地受灾。看着那些洪水肆虐的画面,我不禁又想起了67年前家乡掖县(今莱州)遭遇的那场罕见的洪灾。

莱州67年前的那场雨,就像天河漏了底儿,满地泥鳅河蟹癞蛤蟆

那是1953年初夏,刚拔完麦子,连下了几场透犁雨,夏作物很快种齐。农历五月十三是民俗中所谓“关老爷磨刀”的日子,往往预示有雨。

果不其然,近晌时,突然狂风大作,天昏地暗,雷电交加,下了一场大暴雨。雨水和阳光充足,满坡的春夏庄稼长得绿油油的,丰收在望。

初伏头天晚上,淅淅沥沥下了一点洒尘雨,天亮后却晴空万里。见此情景,有老者说:“‘淋伏头,晒伏尾,注定三伏旱’。”一语成谶,此后近一个月,滴雨未下。三伏天,三日无雨为小旱,五日不下乃大旱。庄稼晒得半枯,看得人好不心焦。

6月19日,正逢东宋街赶大集,又是镇上首次举办物资交流会的第一天,村民都去看热闹。母亲带着小妹也去了,留我在家看门。吃罢午饭,一个人无聊,便抄起长竹竿,打算去粘知了。

出了胡同口,一股热浪迎面扑来,街面不见一个人影。正犹豫间,侧目望见西南方的天空,一大片干橘皮色的厚厚黄云,潮水般滚滚涌来,瞬间天色暗了下来。

我不禁惶恐起来,直觉告诉我往家跑已经来不及了,便急忙跨上街北我大伯家的过间大门口。开门之际,无际的“天水”直冲而下,用“瓢泼”“倾盆”已不足以形容,真的像“天河漏了底儿”。

眨眼工夫,街水倒流,从东湍急而来,漫过门口,与天井的水连成了一片。我站在虚棚(过间)里,水已没到了膝盖,而街面上的水起码也得有半米深。

我们坡子村位于镇所在地东宋村西南方,本就地势低洼,从前四边均挖有壕沟,后来村西壕沟被填,种植了莲藕,名为“莲花湾”。因为村子中间高、四边低,落差较大,雨水会由村中向四方分流。这场雨来得太急太猛,一时排放不迭,以致于形成了百年不遇的倒流水。

大雨从下午1点左右开始,大概下了半个小时,戛然而止。雨过天晴,闷热依旧。街坊邻居纷纷聚拢到大街上议论开了:说是龙卷风吧,没刮一点儿风;说是大暴雨吧,也没见雷电交加。

这时,有眼尖者发现,满大街居然都是“泥沟钻”(泥鳅)、癞蛤蟆,还有不少河蟹!当地的河蟹盖儿发青,而街上所见河蟹则发黄,且腿长、个儿大,犹如阳澄湖的大闸蟹。在水深打旋儿的地方,有人捉到了一大一小两只鳖,大的足有两斤重,还有一只巴掌大小的乌龟。

人们疑惑不解:这满地的乌龟、王八、“泥沟钻”还有大河蟹,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呢?

胡秫淹到了半截 青壮年上阵填坑补路

晚饭后,树梢依旧纹丝不动,天气照样闷热。街坊们又聚集到大街上,话题自然离不开下午的洪水。

我本家的二大爷坚持说是龙卷风。他说曾亲眼见过龙吸水,那是1939年端午节,当时他在青岛北京路上的春鹤楼饭庄当厨师,只见一根拄天抵海的黑色水柱,越过栈桥直接落在前海沿的大道上,连雨带鱼满地淌,大个儿的鱼能有四五斤。当时也是没打雷没打闪。

人们正听得津津有味,只见老光棍三疤瘌打北边趔趔趄趄蹚水而来。原来他去赶东宋交流会,碰上个朋友,贪杯喝多了,3里路,愣是走了两个多小时。他说亲眼看见了集上的惨状:地摊上的东西基本都被大水冲走了,多数人躲避不及,被淋成了落汤鸡。

他还说,杨村一位赶集的老太太,雨停后回村时,经过其村西一条干河子,正走到河中心,齐岸的洪流自南边滚滚而至,岸边的人眼瞅着她被洪水卷走了。镇政府武装部召集民兵组成搜寻队,沿河两岸顺流寻找,最终在西原村北红根河入海口附近发现了老人的尸体。

正当人们唏嘘不已时,西南天空突然出现一道巨大无比的闪电,紧接着,一声巨雷炸响。人们一哄而散,往家狂奔而去。我刚进家门,只见西南风大作,铜钱大的雨点箭镞般砸落在窗台上。

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一直持续到晚上10点。突然,风停雨住,月亮也从云层中露出了脸。只听到大街上人声嘈杂:××家被水淹了;××家南屋掀了盖;任×丰家倒了墙,三头绵羊砸死俩……我想出去看看,娘不让。

次日早晨起来,晴天朗日,北风习习,酷夏已去,迎来了新秋。只可惜院子里两棵大糖枣树上结得满满的枣子,被风撸了个精光,被水冲走了。过年时吃醉枣的愿望算是泡了汤。

街面上的水也消退了不少,有的地方已露出了地面,鱼、鳖、龟、蟹,都不见了踪影,唯独深水处成了癞蛤蟆的快乐营,“咕嘎咕嘎”唱得正欢。

正当人们议论说这场透雨解了旱情时,有人从村西过来,大惊失色地张罗着:“大伙快去西边看看吧,莲花湾已成了莲花湖了,胡秫都淹到了半截,豆子、地瓜没了影。”

我随众人蹚水来到村西口,眼前一片汪洋。蹚水前行,走到南北大道(沙虎路)才发现,我村向西流水的桥洞,被杂物堵得严严实实,水只能漫桥而过;桥南边两米多远处的路面,被水冲出了一个直径四五米的大圆坑,阻断了南北通行。

此路段属西大宋乡管辖,情况紧急,赶快派人上报到了乡里。乡长立马抽调东、西大宋和坡子村的近百名青壮年,由各村的民兵连长带队,自带大镢、铁锨,前来填坑补路。那年我哥14岁,我13岁,我们小哥俩儿也推着自家的拥车子,自愿加入了填坑大军。

有人用绳子系一块半截砖,扔到坑里测了一下,坑深有两米半。可沟里的水没泄,没处取土,这可咋办?

只见我村的任树修(当时21岁)自告奋勇,脱光衣服,跳进了齐胸深的水沟里。紧接着东、西大宋几个小青年也下了水。五六个人连拽带挖,清理出了一大堆杂物,总算把两个桥洞通开了。桥洞通开的一刹那,积水喷出老高、老远,既惊险又壮观。

要想将沟里的水排干,起码得好几天,可填平路面刻不容缓。乡长与几个村带队的一合计,决定兵分南北两路取土填坑。我们兄弟俩被分到坑南,4个人一组,到铁埠取土。两位年纪稍大点的刨土装车,我和我哥负责运土。

顶着烈日,大家苦战到晌歪(午),终于把大坑填平了。

收工回家的路上,我感到两腿发酸无力挪步,被套绳磨破了的双肩也隐隐作痛。

大珍珠村整条大街被洪水“洗劫”

23日下午两点,又下起了细雨,虽不急,可一直下到晚饭时分,雨量也颇可观。村西的水不减反增,地里的积水足有半米深。

三场大雨过后,亲戚之间互通信息,都说晚间那场暴风雨破坏力最大,村村被水淹,受损房屋不计其数。

珍珠乡古路庵我二姑家的二表兄,奉母命前来询问水灾的情况,提到大珍珠村这次水灾损失惨重:此村经营草辫的历史悠久,富户很多,房屋建得十分气派,长条石砌成的街道,整齐大气。

村东有条珍珠河,河水清澈,四季不断流。谁知19日夜间,顺河而下的洪水竟然在此改了道,以排山倒海之势直冲进村中间的南北大街,滔滔洪水迅然灌进院里家中,眨眼之间,水已齐胸。

两边靠街的人家,扶老携幼,慌忙逃出屋外,眼瞅着墙倒房塌,一应物什俱被水卷走。事后发现,整条大街变成了一条几十米宽的大沟,两边靠街的房子地基都被冲没了。

临街的村民一夜之间无家可归了,只能投亲靠友。我们家一远亲邱某,原先住的四合院大瓦房亦被冲走,灾后,东拼西凑只盖了简陋低矮的三间小草房,四代人蜗居了好多年。

更为离奇的是,我们村东南紧靠着壕沟有一眼井,井旁有一棵百年树龄的小青杨,树干笔直,两个成年人合臂方能围抱,树身有十几米高,树冠巨大,是暑天乘凉的好去处。

树头分三丫杈,偏西南树杈上罗叠着三个大鸦雀窝,窝口均朝西。听老人说,此鸦雀窝已有几十年了,孩子们则给它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三起楼”。

三场大雨过后,人们才发现,罗叠在一起的三个鸦雀窝被浒草包了个严严实实,有如树上垛了个小草垛。怪就怪在,洪水显然达不到那么高的位置,浒草是怎么糊上去的?还有那个路面大坑究竟是如何形成的,我至今也没想明白。

“立了秋,北风溜,瞎晚早上凉个透”,但仍然难抵正晌毒日头。长时间泡在水里的庄稼差不多都涝死了,边边角角剩下没死的,因恋秋,影响了种小麦,高粱还没等到晒红米,就被带生拧下,晒干了,多是秕子。

然而,贫瘠薄地里种的大豆、绿豆、地瓜、芝麻之类的晚秋作物,幼苗期虽受了些委屈,及至喝足了水,又赶上秋热,长势却出奇的好,收成不比往年差。正应了那句俗话:有地千顷靠山河,旱涝不怕双押宝。

文 | 任家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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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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