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总是有办法在普通的玉米饼子里藏着惊喜

玉米收获的日子不远了。

家乡种的最多的粮食作物有三种：地瓜、玉米和小麦，我独爱玉米。不仅仅因为我能长大成人多仰赖它的帮助，还因为它与很多的回忆有关。

我是家里的“小老生”，母亲照顾我，不用我下地，只安排我做拾柴烧火这样简单的家务。

母亲是调教子女的高手，总能想办法让孩子们干活时有点乐子。

玉米成熟的季节，母亲有时会给灶下的我递过一穗新掰的玉米，我喜不自禁地掰去外皮，把鲜嫩的玉米插进长长的烧火棍，一边烧火做饭，一边烧制我的美味。

随着火棍的转动，汁液饱满的玉米开始“哔哔剥剥”作响，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母亲锅上锅下地忙活，却不忘帮我把握着火候。

约摸到时间了，母亲就会笑着说：“平儿，你的小灶好了。”抽出散着热气的玉米棒，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原本水嫩透亮的玉米粒变得灰黑焦黄，有的还绽开了细碎的玉米花。

也顾不得烫手了，草草拍去火灰，两头插上筷子，我像一只拱在槽子里的饥饿的小猪，狼吞虎咽地啃起来，只需几分钟，硕大的玉米棒就变成了一个残缺不全的“玉米塞子”了。

看着我满嘴黑乎乎、脸上眉毛上挂着玉米渣的样子，母亲常常乐得笑出了声。

读完小学，我到7里外的唐家夼联中读了两年初中。因为路远，每天需要自带午饭，两年初中，一天两顿，我基本吃了两年玉米饼子。

那时农村生活已经开始好转，玉米饼子成了普通农家饭桌上的主食。虽然玉米饼子不再像以前那样需要分着吃了，但这两年我从来没有感觉腻味过，因为我有一个善于调理生活的母亲。

天还没亮，我和哥姐还在被窝里，母亲就不声不响地下炕开始她一天的忙碌。她一个人和面、切菜、抱柴、烧火、上锅，屋寒天冷，头晚烧的热炕凌晨两三点钟就凉了，母亲一番操劳，炕很快热起来，炕上翻动的我们完全安静下来，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到了起床时间，母亲叫醒我们，掀开锅盖，热气立刻弥漫整个屋子，热气散开，满满的一锅热饭呈现在眼前。母亲给上学的我做两个菜饼子，一个趁热吃了，一个装进书包带到学校。

母亲给我做的菜饼子是掺了豆面的，既暄腾，又格外香。饼子夹的菜里，有时候有一条美味小鱼干，有时候是喷香的肉渣，常常给我意外的惊喜。

吃午饭时，菜饼子早已凉透，咬一口掉渣渣儿，但吃起来还是那么有味道，我总是吃得一点不剩。玉米是非常耐饥的食物，一个大菜饼子吃下去，咕咕乱叫的肚子马上就安生下来，于是我就可以精力充沛地投入学习和劳动了。

有一个同伴，家庭条件比较好，我好像从来没有见他吃过玉米饼子。看到他整天拿的白面或者两和面的馒头，我也羡慕过，但这种心情一闪而过，因为我知道，母亲给予我的，已经是最好的了。

那个年代，女人要像男人一样出工，回到家里，还要承担几乎所有的家务。母亲整年田里家里两头忙，吃的却是全家人中最差的，顿顿稀汤寡水。

地瓜做主食时，好多人吃得胃里泛酸，吃下一口饼子就可以缓解，母亲通常烀两张饼子，一张给出大力的父亲，另一张由我们兄妹平分，而她一口不沾。不懂事的我们，从来没有想起让让母亲，总是坦然拿过自己的份额，心安理得地吃下去。

等我静下心来回首这一幕时，人生已经走过了大半路途。玉米的香气拂过岁月，在心头留下万千滋味。

文 | 付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