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与期待:谈两次曹雪芹《红楼梦》展

回望与期待

张 俊


(本文系作者在2019年12月28日“曹雪芹《红楼梦》与中国文化”学术研讨会上的发言。后经作者审定,比较大会发言,基本观点没有改变,文字内容酌情有所增删改动。)




摘自《曹雪芹研究》期刊2020年04期


新中国成立70年来,在当代红学史上,举办过两次全国性的曹雪芹《红楼梦》展览:一次是1963年8月在北京故宫文华殿举办的“曹雪芹逝世200周年纪念展览会”,一次就是本月20日开幕的在国博举办的“隻立千古——《红楼梦》文化展”。我今天的发言,就是想围绕这两次展览所涉及的《红楼梦》版本问题、《红楼梦》的文化问题谈一些想法,对故宫展来说,是一种回望;对国博展,则是一份期待。


1963年故宫展已经过去半个多世纪,想来当年在京参观过那次展览的红学界朋友,大概不多了。我原来希望刘世德先生能参加国博展的开幕式和今天的研讨会,他当年曾参加故宫展览的筹备工作,后来写过一篇《五十年前事——围绕着曹雪芹逝世200周年纪念展览会》的长文(载《纪念伟大作家曹雪芹逝世250周年文集》,文化艺术出版社2014年版),回忆筹办故宫展览的经过,感叹“物是人非”,以为纪念。刚才致辞的王立平先生,说他读大三的时候,也曾参观过故宫的展览,当时他所关注的是曹雪芹画像和大观园模型。我是1960年大学毕业,1963年8月5日故宫展预展期间,陪同我们教学小组的启功先生、李长之先生、聂石樵先生第一次去参观展览的。岁月无情,如今,我的三位老师都已先后仙逝。往事历历,不胜感慨。后来,我又独自多次去参观展览。我所关注的内容是三个:一是曹雪芹的家世,二是《红楼梦》产生的时代背景,三是《红楼梦》的版本。我当年参观,不比今天,自己需要的材料,可以拍照,而那时只能把想要的材料匆匆抄录下来,回到学校,再作整理誊清,结果装订成一本近两万字的小册子。后来,我又获赠一份中国艺术研究院等单位翻印的“曹雪芹逝世200周年纪念展展品目录及说明(1987年11月20日)”。2013年,中国红学会在廊坊举办“纪念伟大作家曹雪芹逝世250周年大会暨学术研讨会”,我应红学会张云秘书长之约,主要依据小册子中的手抄材料,写了《“曹雪芹逝世200周年纪念展”参观记忆》那篇短文(载《纪念伟大作家曹雪芹逝世250周年文集》)。


现在,我想先介绍一下当年故宫展有关《红楼梦》的版本问题。那次展览,共展出《红楼梦》抄本、刻本和印本三十三种,排列顺序,比较讲究。


第一部分是“解放后出版的《红楼梦》主要版本”,依次包括我们所熟知的1953年作家本、1957年人文校注本,还有1957年商务印书馆重印万有文库本、1958年俞平伯先生八十回校本、1959年人文本的改版本,共五种排印本;此外还有解放后影印出版的庚辰本(1955年)、甲戌本(1963年)和梦稿本(1963年)。这种排列,展现出自1949年新中国成立至1963年十四年时间里,《红楼梦》版本出版的基本情况。


第二部分展出的是“早期的钞本和印本”,又分作四种类型:一类是“八十回早期钞本”,包话己卯本和庚辰本的原件,以及甲辰本、舒序本、戚序本,共五种。二类是“一百二十回的早期钞本”,展出三种,其中重要的一种,就是梦稿本原件,其他两种是乾隆间一百二十回抄本。三类是“程伟元、高鹗的一百二十回印本”,展出程甲、程乙各一种。四类是程高本之后“一百二十回的主要印本”,从东观阁刻本、东观阁重印本开始,到1927年亚东图书馆重排程乙本,依次展出十八种本子,其中主要包括本衙藏版本、王希廉评本、藤花榭本、张新之评本、聚珍堂木活字印本、广百宋斋铅印本、光绪年间蝶芗仙史评订《金玉缘》石印本等等。其中有多个版本在程甲本系列中是具有代表意义的本子,经常被用作校勘程甲本和程乙本的主要参校本。


应该说,整个版本展览,从手抄本到木刻本、石印本、铅印本,排列有序,眉目清楚。对《红楼梦》版本感兴趣的观众,通过参观那次展览,是会对《红楼梦》版本流变的概貌有个直观的大致的了解的。


今天回想五十多年前故宫展的成功举办,我以为,除中央领导的亲切关怀外,和学界诸多专家的大力支持也是分不开的。我曾作过一次大致的统计,署名原收藏单位或个人提供的展品,约计460余件,北京有关单位提供约250于件,外地50余件;北京个人提供约160余件,而时任文联副秘书长、故宫展筹备组长的阿英先生就提供了83件,占一半多;其次是故宫博物院的朱家溍先生,提供了9件。当时展出的二十种《红楼梦》印本,有九种是阿英先生提供的,包括程甲本、程乙本、东观阁刻本、妙复轩抄本、诵芬阁铅印本、《大观琐录》本等;其他如《红楼梦》图画专册、印谱、解放后出版的《红楼梦》连环画等共29件,都是阿英先生提供的。由此我想,我们今后关注红学史、关注红楼版本的传播,不仅要研究那些红学家的著作和观点,似乎还应该注意一下那些虽然不是所谓红学家,但对红楼版本的保存、流传、出版和重要红楼学术活动做出贡献的学界前辈,比如阿英先生。此外,还有聂绀弩先生,1951年人民文学出版社成立,他任副总编兼古典部主任。故宫展展出的1953年作家本、57年人文本,所用底本都是程乙本,这与聂绀弩先生有直接关系。众所周知,当年作家本刚面世,便遭责难,出版社赶忙承认错误,聂绀弩在专家们面前作了检讨。但是,他并未改变初衷,而“始终以为乙本较好”,正是因为他的坚持,人文社终于在1957年出版了新版程乙本校注本。自1953年作家本起,至1982年红研所新校注本取代人文本,将近三十年时间,是新整理本程乙本的天下。据报道,1958年国务院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小组向中央报告1957年古籍整理出版成果,包括188种人文类古籍,“《红楼梦》等新版古典小说”便名列其中。这里所说《红楼梦》,即指人文社1957年校注本(见2017年6月28日《中华读书报》之《习仲勋与新中国古籍整理事业的起步》)。据统计,作家本和人文本,全国各地出版社共印刷49次,发行3185215套。可以想象,如果没有聂绀弩先生的坚持,没有他的担当,人文社校注本恐怕是难以出版的。


1963年故宫展成功举办后,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就《红楼梦》版本研究而言,有何新的进展,又取得哪些研究成果呢?我比较注意的是两个方面:一是脂抄本的新发现及其相关的专书研究,二是程甲、程乙的本子又发现多少。


先说脂本。比如甲戌本,胡适称它是“海内最古的《石头记》抄本”(胡适《考证〈红楼梦〉的新材料》),但自1948年底,这个本子随胡适离开北京后,大陆读者便难见其原件,至2005年初,始归藏上海博物馆。这次国博展,原计划展出甲戌本原件,果如此,观众便会有幸一睹其真容。宋广波先生曾撰有《胡适与甲戌本〈石头记〉》一文(《河南教育学院学报》2006年第4期),介绍了甲戌本收藏、流转及其研究始末。1961年5月,台湾商务印书馆首次影印了这个本子,至今,据说中国大陆及港台地区已有各种线装、精装、平装翻印本多达二十余种。


再如列藏本,原件藏前苏联科学院东方学研究所列宁格勒分所,1962年秋发现,1986年中华书局影印出版,1987年胡文彬先生撰成《列藏本石头记管窥》一书(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对它作了系统研究。再有如蒙古王府本,1960年发现,1961年入藏北京图书馆,1986年书目文献出版社出版了精装影印本;2012年沈治钧教授写了《蒙古王府本〈石头记〉递藏史述闻》一文(《河南教育学院学报》2012年第2期),对王府本的递藏过程作了清晰介绍。2013年,西泠印社又推出王府本线装本,并于次年5月举办了首发式。还有如郑藏本,此书原为郑振铎先生珍藏,1991年书目文献出版社影印了此书。刘世德先生上个月出版了新著《红楼梦皙本研究》,所谓“晳本”,即指郑藏本。原书薄薄两回,而刘先生竟写成一部洋洋45万字的专著,内容之详尽,可想而知。此前,刘先生还撰有《红楼梦眉本研究》《红楼梦舒本研究》两书(以上三书分别见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出版2019、2013、2018年版),再加上其他几部著述,乃构成刘世德“红学研究系列专著”。


同时,一些学人还写作多篇有关脂本被发现、递藏过程的文章,除上面提及的宋广波文、沈治钧文外,主要的还有魏广洲先生的《追记〈石头记〉(庚辰本)的发现与过程》(《古旧书讯》1984年第5期)、冀振武先生的《〈庚辰本〉的转手过程》(《红梦梦学刊》1995年第4辑)、杨乃济先生的《吴晓铃先生记购得“舒序本”之经过》(《红楼梦学刊》1999年第2辑)、沈治钧的《乾隆甲辰本〈红楼梦〉递藏史述闻》(《红楼梦学刊》2019年第3辑)等,这些文章,可以帮助读者了解几种有关脂本的来龙去脉,都有其史料价值。


再说程甲和程乙本新的发现。当年故宫展,曾展出程甲本、程乙本各一部。此后,五十多年来,程甲和程乙本都不断有新的本子被发现。乾隆年间,有多少程甲本,有多少程乙本,难以说得清楚。1981年一粟先生编著的《红楼梦书录》增订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著录有程甲本一种,程乙本四种(包括一种残本和一种未见本)。至2011年,文彬先生《历史的光影——程伟元与〈红楼梦〉》一书(时代作家出版社2011年版),著录程甲本已有十五种,程乙本二十种,著录比较全面,多为后来学人采择。近年来,青年学人蔡芷瑜、王丽敏、杨莹莹等,致力于程甲、程乙本的研究,考察版本标志,追录存世的本子,做出了可喜成绩。至今,所见程甲本已增至十八种(杨莹莹《程甲本〈红楼梦〉存世情况考辨》(《红楼梦学刊》2019年第5辑),程乙本已增至二十八种(中央民族大学2015年王丽敏博士学位论文《〈红楼梦〉程乙本研究》)。这些都说明,《红楼梦》的版本研究也在与时俱进,版本意识在日益提高。可以相信,今后还会有新的本子被发现,介绍给读者。


回顾1963年故宫展览之后,再看今天的国博展,我有这样两点想法。


首先,这次展览,名为“《红楼梦》文化展”,突出文化主题,很有道理。《红楼梦》和中国传统文化的关系,是个常谈常新的话题。十多年前,文彬先生写的《红楼梦与中国文化论稿》(中国书店2005年版),以文史结合的方法,多角度诠释了《红楼梦》的文化内涵,是一部内容厚重的红学著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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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来在学校讲课时,曾给研究生开设一门“《红楼梦》与中国传统文化艺术”专题课,主要讲了《红楼梦》与中国古代小说、诗歌、戏剧、绘画、建筑、音乐等的关系;同时,又依据俞平伯先生所辑的《脂砚斋红楼梦辑评》一书(上海文艺联合出版社1954年版),对脂砚斋评语中所涉及的中国古代文学作家和作品、中国古代历史典籍和历史人物做了一番粗略梳理,以此为参照,试图从另一个侧面认识《红楼梦》与中国传统文化的关系。那么,脂批提及哪些作家、作品,共提及多少次呢?初步统计,大概150多处。略举数例:比如诗文方面,《庄子》提及最多,有15次;《楚辞》6次,《诗经》《离骚》各1次。戏曲方面,《西厢记》《会真记》提及最多,共6次;汤显祖《牡丹亭》6次;《长生殿》较少,为1次。小说方面,提及最多的是《金瓶梅》,共3次;《水浒传》《西游记》各2次;有一部并不很著名的小说《女仙外史》也被提到1次。古代作家被提及最多的是苏东坡,有3次;其他如戏曲理论家李笠翁(李渔),文学批评家金圣叹,书画家米颠(米芾),画家吴道子、仇十洲(仇英)等,都被各提及1次。历史典籍方面,《春秋》和《史记》各提及4次。此外,脂批还提到几种字书,其中有一种叫《字汇》,是明人编纂的,据说《康熙字典》就是依据《字汇》《正字通》等加以增订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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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我认为,研读脂批,还应该考量的一点是,脂评除主要提及历代作家、作品、史书、杂著等等之外,还很关注清代当时的小说创作。比如约计有4条脂批对“近时”小说中女子命名的“恶俗”“旧套”提出尖锐批评,如说:“最可笑者,近小说中,满纸班昭、蔡琰、文君、道韫。”又说:“最厌近之小说中,不论何处,满纸皆是红娘、小玉、嫣红、香翠等俗字。”另2条批语,又点出红香、翠玉、春花、腊梅等四个俗字女子(以上4条批语,分别见《脂砚斋红楼梦辑评》第二、三、四、八回)。那么,这十多个女子名号,又出现在哪些“近时”小说中呢?我所见不广,不能一一指实。拙著《清代小说史》(浙江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曾作过一个统计,明末至清中叶,才子佳人小说和艳情小说,有近百种之多,《红楼梦》开篇,称这类小说为“佳话”“风月笔墨”。脂批所说女子的“恶俗”名字,或者就出现在这类小说之中。曹雪芹、脂砚斋时代,这类书可能比较流行,但其中不少书,我们今天则不易看到了。由此,也可以窥知,曹雪芹“十年辛苦”创作《红楼梦》时,社会上,一方面有一种由传统文化积淀而成的时代文化氛围;另一方面又有一种因风月笔墨流传而形成的社会“恶习”(王希廉、姚燮评《大观琐录》本侧批),《红楼梦》正是在这种复杂社会文化背景下写成的。


至于说到红楼版本,这次国博“《红楼梦》文化展”,版本部分是如何布展的、又展出了多少种本子?我不是很清楚。因为,开幕式那天,我走马观花,只匆忙参观一次,此后再没有去参观。我手边有一份“曹雪芹与红楼梦文物文献展借展展品汇总清单(截止于2018年11月1日)”,前天曹学会位灵芝秘书长又提供给我一份“《红楼梦》文化展目录”。关于版本部分,“目录”有这样一段说明:“这一节展示的是《红楼梦》一书的各种版本,有许多珍贵的版本也是首次展出,可谓是一次版本的盛会。”根据这两份材料看,这次展览,原计划展出脂抄本共三种,就是甲戌本(原件)、己卯本和舒序本;展出印本约四十二种(其中有的本子可能是相重的),观众自然可以按照自己的兴趣有选择地去参观。我自己比较关注的是下面三个本子:


一是所谓“靖藏本”。这个本子,据说曾藏扬州靖应鹍家,但从来没有正式露面,现在已经下落不明。已故上海裴世安先生曾经辑录一本《靖本资料》(石言居2005年自印本,非卖品),收录文74件,64万字,为靖本的讨论提供了极大的便利。这里,我还想说明,除《靖本资料》外,裴先生并和夫人柏秀英先生、友人萧凤芝女士辑有《曹雪芹文物资料》《红楼梦全璧说资料》《曹雪芹生卒年资料》三种。煌煌二百余万言,分送友人,嘉惠学林,功德无量。怀念老友裴世安先生。


在靖本论争中,有一位关键学人,就是红学前辈俞平伯先生。开幕式那天参观展览,曹学会郭亚妹把俞平伯先生给毛国瑶先生回函的手迹照片指给我看,于是,我想到贵州《红楼》1998年第4期曾刊载俞平伯自1964年3月至1982年7月十八年间致毛国瑶信63封,讨论靖本问题,表现出一位红学前辈对红楼版本的那份执著,那种情怀,让人感佩。对靖本我开始也是比较认同的。2004年10月10日,在扬州召开的“扬州国际《红楼梦》学术研讨会”上,我有个小组发言,意图从考察吴鼒其人及其与靖家关系入手,探索靖本的流传。此后,在我和沈治钧等搞的《新批校注红楼梦(程乙本)》(商务印书馆2013年版)“前言”中也把靖本列为十二种脂本之一。后来有朋友给我写信,建议删去这个本子。我说将来修订时再作考虑。从1959年传出靖本被发现的消息,至今恰恰60年。我想,有兴趣的同志,不妨继续追寻它的下落踪迹,考辨那150条批语的真伪,终会有所收获的。比如,大家可以比较看一下冯其庸、李希凡先生主编的《红楼梦大辞典》,2010年增订本对靖本的介绍,明显比1990年初版本更客观一些(均为文化艺术出版社版)。我一直企盼的是,如果靖本尚在人间,关注它的学界朋友齐心协力,按迹寻踪,不知是否能让它重见天日。曾有文章报道:“据说,上世纪80年代初在开往南京的火车上,有人发现一位乘客在看这本书,封面还画着‘此是大毒草’的字样。”(2004年10月12日《扬州日报》韦明铧《枝枝叶叶总关情:扑朔迷离的“扬州靖本”》)不知是否确有其事?也不知还有没有后续消息?


我所关注的第二个本子,是舒序本。它是吴晓铃先生1938年在琉璃厂购得的。吴先生《绥中吴氏所藏古籍善本书目》著录云:“红楼梦(舒序本) 16册2函 孤本1789年。”1987年中华书局影印了该书,收入“古本小说丛刊”第一辑中。1999年,辗转入藏首都图书馆。卷首有舒元炜序,署年乾隆五十四年,即公元1789年。学人多认为,这当是此书过录完成的时间。但也有学人说,这里实际指的是原抄本的时间,而非过录本。无论如何,乾隆五十四年至今,恰是230年,又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时间节点。这次展览,计划将展出吴晓铃先生藏品。我认为,现在还应该考察清楚的是,舒序本从1938年被发现面世,到1987年影印,在此半个世纪期间,究竟流传有几种“录副本”,又是哪些人过录的?多位学人都提及北京图书馆藏有舒序“录副本”,又是哪个本子?除“录副本”外,是否还流传有舒序“影抄本”,又是谁主持搞的?无论“过录”“还是“影抄”,影影绰绰,其中涉及朱南铣、周绍良、王佩璋先生三位红学名家。有兴趣的同志可以去查看一下周汝昌、俞平伯、文雷、徐恭时、林冠夫、冯其庸、冯统一、陈庆浩、郑庆山、陈维昭诸位先生的有关著述,这里不一一引录。总之,希望能把舒序本的流传脉络梳理清楚。毕竟,研读一种脂本,确实需要正本清源,了解它的来龙去脉,审慎对待,以免引证出错,误导读者。这方面的教训,是深刻的。


我第三个关注的本子,是王伯沆先生的《红楼梦》批校本。据“展品汇总清单”记录,这次将要展出“王伯沆批点《红楼梦》”“王伯沆批点《红楼梦索引》”“王伯沆批点《原本红楼梦》”三种本子,均由南京王伯沆周法高纪念馆提供。我满怀期望,惜乎后来没有实地去参观。王伯沆批点本,以王希廉评本为底本,自1914年夏至1938年冬,持续24年,分别用朱笔、黄笔、绿笔、墨笔和紫笔五种颜色对《红楼梦》做了六次批校,有校勘,有批点。有学人把明清小说的评点分为“书商型”“文人型”“综合型”三种基本类型,王伯沆的批点,不同前人,当是一种具有现代学术品格的“学者型”评点。十多年前,我和几位学生批注程乙本时,也曾把探索“学者型”评点,作为我们努力的目标。遗憾的是,王伯沆这一批校本,长期以来只以手抄本形式流传,未曾公开刊行,并没有引起足够重视。直到上世纪80年代,才由赵国璋、谈凤梁两位先生辑录整理成《王伯沆红楼梦批语汇录》一书,由江苏古籍出版社于1985年出版发行。据一粟《红楼梦书录》著录,原人文社编辑张友鸾先生曾藏有一部王伯沆批点过录本,它是何时过录的,现在收藏何处,不得而知。2010年,苗怀明曾为他整理出版的《王伯沆批校红楼梦》一书(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写过一篇长序,详细介绍了王伯沆生平、批校《红楼梦》的动机、批校内容、基本特点和存在的局限,对阅读《红楼》批校一书,很有参考价值。


我记得去年7月曾在国博开过一次“曹雪芹红楼梦文物文献展”工作会议,到今天,将近一年半时间,名为“《红楼梦》文化展”的展览终于开幕了。国博、红学会、曹学会负责筹办展览的同志出了不少力,付出辛勤的劳动,应该感谢他们。每个展览的成功举办,观众通过参观,有的可能会触动一段历史记忆,有的会获得一些资料线索,有的会引发一些讨论的话题,自然也就会催生一批新的研究成果,这是我们大家所期待的。


(作者信息: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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